桂馥(1736-1805,亦作1733-1802),字冬卉,号未谷,别署老菭。山东曲阜人。清代戏曲作家、文字训诂学家、经学家。乾隆五十四年(1789)中举,五十五年(1790)及进士,任云南永平知县,卒于任所。他早年与翁方纲、周书昌等交游,甚受其学术思想的影响。桂馥为乾隆间硕儒,尤通金石、六书之学,提携后学甚笃;篆刻汉隶,为时所重。平生著有《说文义征》五十卷、《国朝隶品》一卷、《历代石经略》二卷、《缪篆分韵》五卷、《札璞》十卷、《晚学斋集》五卷及《未谷诗集》、《说文统系图》、《东莱草》、《老菭滕稿》、《行芨草》等多种。
桂馥著有杂剧《后四声猿》,包括:《放杨枝》、《投溷中》、《谒帅府》、《题园壁》四个短剧,分别写白居易、李贺、苏轼、陆游的故事。这四部短剧所触及的问题,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现实意义。
《放杨枝》事出唐·白居易《杨柳枝》、《别杨柳》、《不能忘情吟》等。写中唐诗人白居易,晚年居于洛阳,家中有一名舞姬樊素,善唱《杨柳枝》,名闻洛下。白居易感到老病频仍,无心听歌赏舞,要她自行择配改嫁,免得耽误终身;他久骑的驮马,筋力已衰,难以乘骑,亦想放走。然而又难以离舍,不能忘情,不忍心与之决绝。该剧抒情性甚强,富有令人肠断的悲剧气氛。
《投溷中》事出唐·张固《幽闲鼓吹》。写唐代青年诗人李贺死后,其表兄黄居难因忌李贺之诗才,赚来遗稿,尽数投入溷中。最后,黄居难在阴司遭受谴责和惩罚,从而对那种“有才人每为无才者忌”的社会弊病,痛加指斥。桂馥《投溷中·小引》曰:“有才人每为无才人者忌。其忌之也,或诬之,或谮之,或排挤之,或欲陷而杀之。未有毒于李长吉之中表,竟赚其诗,于溷中投之,锦囊心血,一滴无存。此辈忌才人,若免神谴,成何世界?投之鬼窟,烈于溷中。”
《谒帅府》事出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元杂剧《贬黄洲》,据苏轼《客位假寐》、《东湖》二诗敷衍而成。写宋代文人苏轼为凤翔判官,朔望日例行请谒帅府,因不会逢迎,竟不得见,一怒之下,冠带醉游东湖。只见湖光山色,引人入胜,开怀畅饮,信笔题辞曰:“但见苍石螭,开口吐清甘,借汝腹中过,胡为目耽耽?”兴犹未尽,又续曰:“余今正疏懒,官长幸见涵,不辞日游再,行恐岁满三。暮归仍倒载,钟鼓已韽韽。”诗已终篇,日晚回衙。作品抨击了封建社会官场之中,仕进以阿谀逢迎为上,故使有志之士“屈沉下僚”的黑暗现实。
《题园壁》事出南宋·周密《癸辛杂识》、蒋一揆《尧山堂外纪》及陆游词《钗头凤》。写陆游的前妻唐琬不被陆母所容,放归后,再嫁赵士程。后来陆游与唐琬在沈园不期而遇,彼此以诗词酬答怅恨之情。揭露了封建礼教对青年男女心灵的压抑,以及由此所造成的精神痛苦。桂馥《题园壁·小引》曰:“古今伦常之际,遇有难处事,此家庭之大不幸也。陆方翁妻不得于其母,能不出之?然阿婆喜怒无常,儿女辈或有吞声不能自白者耶!后乃相遇沈园,愍嘿题壁而已。余感其事,为成散套,所以吊出妇而伤伦常之变也。”
这四部短剧,北杂剧、南杂剧各二,最长者不过两千字,最短者仅数百字。写得精练集中,并长于细致地刻画人物的内心活动。诸如,白居易的缠绵多情,黄居难的小人心胸,苏东坡的刚毅激愤,陆放翁的怅恨痛苦,均写得维妙维肖,酣畅淋漓。而且情节丰富,形象完整,戏剧性较强,语言华美,酣畅流利。
郑振铎高度评价曰:“《后四声猿》四剧,无一剧不富于诗趣。风格之遒逸,辞藻之绚丽,盖高出自号才士名流之作远甚。似此隽永之短剧,不仅近代所少有,即求之元、明诸大家,亦不易二三遇也。清剧自梅村(吴伟业)、西堂(尤侗)、坦庵(徐石麟)、权六(张韬)诸人开荆辟荒后,至乾隆间而全盛。馥与杨潮观尤为大家,短剧风格之完成,允当在于此时。未谷,笠湖(杨潮观)之后盛极,盖难为继矣。正定王定柱序《后四声猿》曰:‘先生才如长吉,望如东坡,齿发衰白如香山,意落落不自得,乃取三君轶事,引宫按节,吐臆抒感,与青藤争霸风雅。独《题园壁》一折,意于戚串交游间,当有所感。而先生曰无之。要其为猿声一也。’斯四剧之用意当尽于此数语。馥以暮年衰齿,犹在万里外食微禄,谒帅辕,宜其有难平之愤。……《谒帅府》一剧,慷慨激昂,为僚吏吐尽不平之气,……《放杨枝》、《题园壁》、《投溷中》三剧,题材皆绝为隽妙,……”(《清人杂剧初集·后四声猿·题跋》)桂馥在中国古典戏曲发展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曾衍东(乾隆、嘉庆时人),字青瞻,七如居士、七道士,山东嘉祥人。乾隆五十七年举人,性情落拓不羁,工于诗文书画。著有《小豆棚》十六卷,附短剧《述意》一折,自演家事。写山东一儒生,性情落拓狂放,平生与琴棋、书画、诗酒为伴,故自号七如居士。但久未发达,家徒四壁,囊中羞涩,便四处游历。一日,儒生在豆棚下批阅新作《小豆棚》,其妻妾携儿女至前凑趣,儒生见妻贤亲淑,儿大女娇,甚感欣慰,遂将书中古今典故,历述一番。言辞间,难抑嫉俗愤世之情,其妾宽解说:“世态纵有炎凉,人心自有公道”;其妻则曰:“守分安贫,知足常乐。一家欢聚,胜似锦绣前程。”儒生闻此,其愤世嫉俗心肠,顿时冰消雪融。此时,大儿子钓得一条大鲤鱼回家,儒生欣喜,有了下酒之物。遂吩咐妻妾,准备晚饭,待到月上时,全家再至棚下聚玩。
孔广林(1745—约1813)字丛伯,号幼髯、赘翁,山东曲阜人,清代戏曲作家。他年26岁决意进取,廪贡生,署太常寺博士,为经学家孔广森之兄。孔广林亦覃心经学,所著《说经五稿》36卷,皆阐释《礼》经,用力甚勤。他精于曲学音律,尤擅北剧,著《温经楼游戏翰墨》20卷,收录其四十余年间创作的传奇、杂剧和散曲。今存杂剧有《女专诸》、《璇玑锦》和《松年引》三种,皆按元杂剧体制编著。传奇有《斗鸡忏》一种。
《女专诸》四折二楔,有《清人杂剧》本流传。取材于弹词《天雨花》中《刺贼》一段。剧中写明朝大臣左维明之女仪贞,智勇双全,郑国泰篡夺王位,胁迫左仪贞进宫伴驾,左仪贞佯作允诺,身怀利刃,伺郑国泰酒醉,将其刺死,致被禁于冷宫。后来,天启皇帝即位,左氏父女均受旌表。
《璇玑锦》共四折,写苏蕙织回文锦感动其夫窦滔而夫妻团圆的故事。
《松年引》亦作《松年长生引》,仅存二、四折,用北曲。此剧是作者为其大母徐太夫人祝贺七十大寿而作。赞誉许太夫人“仁义、才德、知识、言节皆高尚”,宣扬“赐龄大典”、“赐龄进爵”、“侍女散花新舞”、“萼绿华舞”、“梅花舞”之盛况。
传奇《斗鸡忏》,全称《东城父老斗鸡忏》,事出陈鸿唐传奇《东城老父传》。写长安人贾昌,通鸟语禽声,以斗鸡为戏,人称“神鸡童”。召为内廷鸡坊,甚得玄宗宠用。安史之乱后,颍川陈鸿与贾昌话旧,言欲天下人知贾小儿斗鸡误国,有负上皇,愿终身自忏。贞元二年,贾昌百岁,驾鸡升天。
作者对此剧用力甚勤,自乾隆四十一年(1776)初创,到乾隆五十九年(1794)定稿;定稿后至嘉庆十六年(1811),作者又十四易其稿,方最后定稿。
孙楷第《戏曲小说书录题解》云:“广林幼即喜曲,读臧懋循所编《元人百种曲》,而好之。晚年亲故凋零,所历坎坷,遂以词曲自娱。而天性笃实,反复推敲,尤事苦吟,其《东城老父》传奇……,凡十有四易,始写为定本,旧稿改者十之八九,其不苟如此。尤斤斤于曲律,每折皆自为注解,详引旧谱,比较前人文句而折衷之。自来曲家撰曲,未有计较毫厘,用力如是之深者。”
许鸿磐(1757-1838),字渐陆,号云峤、六观楼主人,山东济宁人,清杂剧作家。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进士。少负俊才,博览群书,精于舆地志学。历任泗州知州,罢官后以教读为生。平生著有《方舆考证一百二十卷》,其台湾府部分,题曰《台湾府方舆考证》、《尚书札记》四卷、《六观楼文集》、《雪帆杂著》等。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的传世之作《读史方舆纪要》,许鸿磐著《方舆纪要考证》一书,辨证顾氏舛漏甚多,惜今已佚。且著有杂剧《六观楼北曲》六种。
《西辽记》共四折,记西辽之兴衰。写辽太祖八代孙耶律大石,官拜辽兴军节度使。天祚帝宠信奸佞,不听忠谏,遂统部西征,征服诸番,班师回朝。途中闻天祚帝已被金兵所执,便自立为天祐皇帝,以续大辽一统,是为西辽。在位十年,常思复国雪耻。
《雁帛书》共四折,写泽州陵川人郝经(字伯常),任元朝翰林侍读学士,奉旨出使南宋,被奸相贾似道拘留真州15载,尽受折磨屈辱。深秋时节,萧瑟秋风,勾起郝经思乡之情,感伤不已。但见秋雁飞落,忽忆汉代苏武,鸿雁寄书之事,遂修家书,俱称遭际,系之雁足,振翅飞去。郝妻崔氏,十五载不见丈夫音信,忧心忡忡。一天,忽见一只孤雁落院中,足系油纸包,拆看方知丈夫手书,遂将雁书呈上,圣上观书,勃然大怒,命伯颜统雄兵二十万,直逼临安,捉拿贾似道,郝经历数其罪而逐之。郝经驰归,敝衣见驾,深蒙嘉奖,授官吏部尚书,衣锦还乡,夫妻团圆。
《女云台》共四折,写四川忠州女子秦良玉,雅善词章,兼通韬略武艺,双臂能开三石之弓。十七岁嫁与石柱宣抚司马千乘,情投意合。丈夫奉旨征讨,屡建战功。后为部民诬陷,郁死狱中。秦良玉秉承夫志,勉力报国。统部勤王,裹粮杀敌,驰骋疆场,达二十年之久。仗节以终,乃千古奇人。
《孝女存孤》共四折,写桂林府参将张士佶之幼女张淑贞,针黹之馀,颇涉诗书,崇尚节烈之风,深明忠孝之义。当时,吴三桂起兵反叛,张士佶率四个儿子统领本部人马抗敌,但寡不敌众,张氏父子俱阵亡。张淑贞母王氏闻讯自刎。淑贞披发号啕,密谴家人,寻得父兄尸首安葬城外。淑贞一家惟有二嫂生得一男,名张延绪,尚在襁褓。其嫂知丈夫阵亡,即弃子他适。淑贞矢志不嫁,尽心抚养孤侄,历尽千辛万苦,勉励侄儿奋志苦读。延绪聪颖绝世,十八岁中举,二十岁会试高中榜眼,授官翰林院编修。淑贞为其娶妻咸氏,德行温厚贤淑。张延绪将淑贞二十馀载养育之恩,疏奏朝廷,得封官诰命服。淑贞寿辰,延绪夫妇为其摆宴庆寿,并为之建“义姑祠”以旌其孝义。后来,延绪之曾孙张仲友,为陕西肤施知县,见“义姑祠”丹碧摧残,金粉剥落,不胜感伤,遂昼夜督工修复。清明时节,张仲友率族人祭扫祖墓,参拜“义姑祠”。淑贞显灵,告诫族人,恪守祖先遗训:“为臣者尽忠,为子者尽孝。”
《儒吏完城》共四折,亦名《守浚记》。写广西临桂人朱凤森(字韫山),为嘉庆六年进士,授官河南浚县知县。忽报邻县强寇聚众反叛,杀官据城,且要分别攻打邻近州县,朱凤森同满城文武官吏及乡绅百姓商议抵御之策。强寇攻城,朱氏登城督战,殚心竭力,坚守城池十七天。连毙强寇数头领,寇首大怒,驱兵急攻,扬言屠城。危急之时,援兵赶到,寇首被擒,敌兵溃逃。朱氏守城有功,册封司马之衔,全城贺喜庆功。此时,州官特差人送来所制《守浚北词》四套,朱氏大喜。
《三钗梦》共四折,以《红楼梦》“晴雯之逐”、“黛玉之死”、“宝钗之寡”的悲惨命运为经,以宝玉为纬,仿元人百种体为北调四折:勘梦、悼梦、断梦、醒梦,因谓之《三钗梦》。剧中写侍女晴雯,才貌双全,言语尖刻,颇招众忌;被逐之时,性情刚烈,兼之抱病,便饮恨身亡。黛玉视宝玉为平生知己,暗以终身相托。当得知宝玉与宝钗成婚,惊愕万分;体弱多病,形销骨立,一病不起,临终嘱紫鹃:将己尸骸送回扬州安葬。宝玉与宝钗完婚一载,赴省秋闱,三场已毕,遁迹不归;宝钗独守空闺,悲愁不已。……
尤泉山人(约乾隆年间在世),姓名不详,生平无考,山东掖水人。著有传奇《梦中因》,传于世。
《梦中因》共33出,是根据其祖叔的传奇《梦中巾》扩展而成的。写中州蒙县书生胡叠,父母双亡,收婢女采春为妾。后赴试长安,将采春托付同里书生焦鹿鸣照顾。黄生途径邯郸,结识了北经略黄良珍,被邀至府中读书。一日胡生自觉困倦,冥冥之中,梦见墙外花园中,黄经略之女飞香向他走来,他深为飞香美貌所动。黄见胡生才貌双全,欲将女儿飞香许配于他,胡生应允。焦鹿鸣自胡生走后,垂涎于采春。后经战乱变故,几番周折,最后,胡生逢吉日,并娶飞香、采春;又传喜报,状元及第,晋阶平南将军,改日赴圣宴……胡生正在高兴,忽听鹦鹉叫他,猛然惊醒,眼前既无美人,又无喜报、圣旨,头上亦无朝冠,依然是一顶旧头巾。原来是一场梦,胡生无比惆怅。
清代山东的戏曲表演艺术家,见于记载的有即墨的于永亭;历城的孟九儿;兖州的全庆 儿,等等。
清代山东戏曲的演出场所很多,除乡村演剧赛神的社伙和官绅宴会时的演出外,会馆戏楼是经常演出的场所。例如:始建于乾隆八年的聊城山陕会馆的戏楼,是一座精工细作的复台结构的建筑,顶层可以出现“天女神仙”。菏泽有山西会馆戏台·并有咸丰八年碑记。另外,济南有江南会馆、八旗奉直会馆;曲阜有山西会馆;青岛有三江会馆,等等,这些会馆也都建有戏楼、戏台,作为定期演出戏曲的场所。
参阅书目:
《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周贻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山东史志资料》1982年第一期;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1-10)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年版;
《曲论初探》赵景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
《中国古典名剧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古本戏曲剧目提要》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2004.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