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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只能留下一部作品,我希望是《流浪者之歌》。”林怀民这样说。什么样的流浪者?什么样的歌?

那是1994年,他带着赫尔曼·黑塞的小说《流浪者之歌》前往印度,炎夏的伽耶城,大地冒烟,唯城外大觉寺内,菩提树下终日清凉。灼热的阳光由浮屠尖顶穿过叶隙落在眉心,在从未有过的宁静中,他思想起悉达多在苦修以后步出山林,接纳他人的体温,重返生老病死的尘世,心中惊叹。回到台北,他念起菩提下的一树清凉,编出《流浪者之歌》。

上周末在东方艺术中心看林怀民的这支《流浪者之歌》,17年前的作品,穿越蜿蜒的时间之流,依然散发着生命丰饶静美的芬芳。伽耶,菩提,佛陀,是源起,而《流浪者之歌》成了挣扎于时空之外对生命的礼赞。

舞台上的第一束光亮起,金色的一线光,照亮洒落的稻米,一地金黄。稻米,是林怀民刻骨铭心的童年记忆,秋日丰收,孩童在晒谷场上嬉闹,扑向土地、在稻谷里打滚的欢愉,是不能磨灭的身体记忆。童年的晒谷场与《流浪者之歌》的舞台重合了,这是身体对风土的记忆,是台上的舞者与台下的我们不得不置身于此的尘世——在肢体有任何动作以前,我们已然感受到呼吸的节拍。

舞台一角,着袈裟的舞者静静伫立,似佛陀低眉,看尽世间彷徨与挣扎;台上,男女舞者们在一地稻谷中踟蹰而行,那是生命在鸿蒙初辟中迸发出热量和力量。这是正在转型岔路口的林怀民,他说《流浪者之歌》静定、沉稳,不似从前急躁的性格。我在他的流浪之歌里最真切感受到的,是生命的重力。之前的《红楼梦》,林怀民追求轻灵,提着气,向上,再向上,彩衣舞者凌空而翔,如斑斓的大鸟飞离泥做的尘世。而在《流浪者之歌》里,林怀民真正面对了人体和地板的关系,他不试图克服重力,甚至,他不回避肉身的沉重,台上的舞者,男人,女人,他们是被大地羁绊的,扑向稻穗,或在土地上挣扎,这是人间,也是凡间,有劳作亦有挣扎,有收获亦有受难,生命荣枯,轮回不息。

《流浪者之歌》是对身体的一次倾听,舞蹈编排是做减法的过程,林怀民并不强求肢体动作的线条之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不追求严密完整的结构。跋涉、新生、仪典,段落之间并无时序上的必然要求,这支舞蹈如生命本身,有偶然,有留白,在自由呼吸的节奏中,成为周而复始的圆。

我并不认为《流浪者之歌》是没有瑕疵的作品,事实上它时而过分直白,时而过分用力,有些时候仍欠凝练。这是处在转变中的林怀民,他要在《水月》和《行草》之后摸索出气韵沉着的意境之美,更要在《屋漏痕》里臻于“一一自然”的境界。那么,《流浪者之歌》打动我的是什么?是舞蹈里激烈流转的生命。上有骄阳,下有厚土,天地之间是怆然而下的谷雨,舞者跌落在或如沙丘或如河流的稻谷上,翻腾,跳跃,扬起的稻谷似礼花绽放在黑暗中,有新生的欢喜,也有欲望热腾腾的温度。土地,食粮,肉身,欲望,交织出生命的婉转与芬芳。这样的舞蹈,不需要懂,不需要阐释,感受是最重要的。

林怀民在回忆保罗·泰勒的演出时写下:“剧场的某些片刻是永恒的,不随幕落消失。”《流浪者之歌》也是这样,曲终人不散,仍有舞者用木耙子默默梳理满台稻谷,犁出的稻谷似水面荡开的涟漪,又似圈圈年轮——作品有终局,生死有交替,而流水无痕,生生不息。我以为,这是《流浪者之歌》最动人的一面。
我愿以黑塞在小说《流浪者之歌》结尾的一段文字来结束林怀民的这支《流浪者之歌》:每一种形态都终将行销,都是无常世界里苦难而激情的存在,它们不断变幻,不断再生,而这一切之上回旋着一层透明如水的面具,那是悉达多微笑的面容,超脱于千万生死之上永恒的微笑,那微笑让人忆起生命中珍贵与神圣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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