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小王桂卿先生

惊悉上海著名武生演员小王桂卿先生病逝的噩耗，深感京剧舞台的失落、孤寂、寒意。因为他是我非常崇敬的前辈，他代表着京剧的一个时代。

我对小王桂卿先生的认识首先来自茹元俊先生，茹先生曾经告诉我，当年他与十位武生在上海打擂，他被安排在小王桂卿先生的《四平山》后面主演《铁笼山》。而他知道，小王桂卿先生的《四平山》与北方的不同，有非常繁重的耍锤技巧，可以说是“满台飞锤”，为了练就这一身本领，他练坏的锤满满地装了一个亭子间，可见功夫有多么深，所以茹元俊先生曾为之怯阵。后来是高盛麟先生给他打气，他才有了信心。

第二位向我介绍小王桂卿先生的是杨春霞先生，她说，为了解决《杜鹃山》柯湘的台步和出场的身段，江青特意从上海请来小王桂卿先生亲临指导，从旦角的脚步到革命英雄的脚步，为完成这一变化，小王桂卿先生给她以非常重要的指点，同时她注意到小王桂卿老师的蹉步非同一般，既快又匀，既轻巧又保持上身的平稳，这样的蹉步，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我第一次观看小王桂卿先生的戏是在北京长安大戏院由他最后一次主演的《萧何月下追韩信》，可以说他对周信芳先生的模仿真是深入骨髓，那个拿马鞭的手，每一个手指的动作都那么精确，传神，让我信服。这样一出大戏，他始终精神饱满，尽管他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我认为那是我在那一年看到最好的一出戏。

后来我负责与他联系重阳节演唱会的事情，我在电话中询问他演唱什么剧目，他说：“我有500多出戏，随便你来点，点那出，唱那出，都在嘴边上。”我惊愕了，我以为我听错了。其实在他那个时代，能够会500多出戏并非是什么奇迹，这是他们那一代的演员比较普遍的现象，而现在的演员不要说500出，就是能够主演50出戏的演员又有几人？现在如果有15出戏足以可称艺术家了。起码是“国家一级演员”。 因此我说，小王桂卿老师走了，会演500出戏的演员走了，现在只能是15出戏的艺术家的时代了。人走艺失，而小王桂卿先生一走，500出戏就走了，这仅仅是小王桂卿老师的悲哀吗？为此我深深地缅怀小王桂卿老师，缅怀那个时代的艺术家，缅怀那500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