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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两》这出戏是近代才从草根里长出来的。最早是四平调唱本,后经曲剧移植,分别成了四平调和曲剧的经典剧目。后来经豫剧、河北梆子,京剧移植后,均由不俗的表现。

然而本剧在移植中却出现了一些问题,本文对此做一品评。

一、考证

(1)故事源头

临清文化网对古籍的相关介绍中提到:

《陈三两爬堂》是人们熟悉并深受欢迎的剧目之一。这个故事是根据早年间临清后堤口村的一个真实事实而编写的。根据《临清县志》记载,李本固是临清人,壬辰进士,后任河南归德知府。又据临清后堤口村李氏家谱记载,李氏于明初,自山西洪洞县迁入临清,择居后堤口村。五世李应中官拜朝内中顺大夫,李家为光宗耀祖,立碑坊,并将后堤口村改名为“李家寨”。戏曲《陈三两爬堂》就取材于此。但是,剧中说其女逃到临清的竹杆巷“丽春院”为妓,浑名“陈三两”,对于这一剧情,实属文学编造。

(2)王子明

陈三两究竟教了几个学生?原本是陈奎和王子明两个,“陈奎状元钦笔点,王子明二名榜眼美名扬”。后来可能是因为人物冗杂,曲剧中“省去了”这个“榜眼徒弟”然而早期移植曲剧的豫剧、河北梆子等剧中还是保留了这一人物。京剧则也省去了。

(3)陈三汉

陈奎兄弟几人?四平调的原本是两人,因为生出来后称得陈奎重六斤,弟弟重三斤,故而陈奎“乳名他叫个陈六斤”,弟弟叫“陈三汉”。兄弟二人来到武定州投亲,怎奈世态炎凉无人照应,一阵大风刮来,天旋地转,陈奎睁眼后不见了弟弟陈三汉。到此这个人物的出场也结束了。

(4)陈忠

陈奎在流落五定州之后,并不是先认得陈三两这个“师傅姐姐”,而是先被货郎陈忠老夫妻收为螟蛉义子,学会了背货箱卖绒线,才到了富春院贩卖,得认陈三两的。然而这个人物被除四平调之外的剧种都省去了

(5)保定蔡铭九
还好,各个剧种还保留了对明朝大奸臣刘瑾的一段,但是只有四平调的提到了这个给刘瑾行贿的保定人蔡铭九。

(6)周成李志

周成和李志是两个衙役,在四平调里作为陈三两给陈奎的“通信员”出现。移植的曲剧则只在开头的演员表里出现了这两个人物,剧种根本没提,后来移植的剧目就更不见了。

(7)武定州

有些视频的字幕误将“武定州”作“五定州”实乃错误。百度的资料如下:
1403 年 ( 明永乐元年 ),改棣州为乐安州。1426年(宣德元年)改乐安州为武定州,属济南府。1724年(雍正二年),武定州为山东布政使司直隶州。1734年(雍正十二年),武定州升为武定府,置惠民县为武定府治所。1913年武定府废入惠民县。乐安州、武定州、武定府在今山东惠民县城区。
《明史-卷41-地理志》有记载:武定州(原乐安州,宣德元年八月改名武定州)领四县:阳信、海丰、乐陵、商河。

(8)“十里沧州”

陈三两一案发生在沧州地界,如今还有这个地方,不消多说。有些剧种的视频字幕误将“十里沧州”作了“十里长州”实属误解。

二、移植中流失的“边缘信息”

在本剧的移植过程中,有很多边缘信息流失了。四平调和曲剧的相关信息吻合的还算很好,后来移植的剧种就有些编造了。如四平调和曲剧中都称“陈奎家住陕西延安城”,而移植此剧的河北梆子却说陈奎原籍“邯郸郡”。越剧更离谱,改成了“苏州名妓陈三两”,更不用说其他的边缘信息了。晋剧中则把很多边缘信息淡化处理了,如陈奎就任的“彰德府”就没有提及。这样的做法貌似注重了“本土化”,实际上是牺牲了原剧的生态化特征,一些说不出的历史感与民俗味在移植中丧失了,剧本和人物变得抽象了。

(1)“南京的胭脂北京的粉”

四平调的《陈三两》中有一名段“辞别了恩父恩母离了门”:“辞别了恩父恩母离了门,小陈奎儿肩背着货箱汗淋淋。花铜鼓摇得嗬嗬啷啷的响,吆喝声梳头篦子还有那个光条的针。南京的胭脂北京的粉,这还有五色绒线样样新……”。其中“南京的胭脂北京的粉”这一信息在移植中就消失了。粗看起来没有什么,但是细想起来,这句卖绒线的“老王卖瓜”可是很有历史感的。本剧的历史背景是明朝,要知道,南京北京可是明朝的两都呀!朱元璋定鼎南京,后来燕王扫北,坐了北京,南北两京在明朝人中的心目中应该是别样的地位,或许像是如今的北京和上海,民国的南京和重庆。

如今中原地区还有如“从南京到北京,买家没有卖家精”“从南京到北京,说的没有唱的好听”这样的俗语。可见这语汇的生命力,他们应该都是从大明朝流传下来的吧?

(2)“阁老”

四平调里,陈三两向李凤鸣据理力争之时表示,若将他的官司断公,你子孙做阁老,若贪赃受贿,注定是“有了上梢无有下梢”。这“阁老”也是有历史意义的一词,很有明朝特色,凸显了历史背景。百度资料如下:

唐两省官中书舍人与给事中相呼为阁老。明、清称内阁大学士为阁老。阁老是明清之际时人对入阁官员的一种通俗又不失尊敬的称呼。明初朱元璋废除宰相制,集大权于皇帝一身;又设内阁,实际上只是供皇帝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后明宣宗早逝,英宗即位时年幼,于是由内阁大臣“三杨”与太皇太后共同执政,此时内阁职权相应扩大。明武宗死后无嗣,帝位由从弟继承(即明世宗嘉靖),朝起“大礼议”之争,此时内阁之权几与帝权相衡,而阁臣则成为有实无名的宰辅。神宗时,张居正职权之隆,为有明一代之最。

阁臣例设多人(一般三四人)但有“首辅”、“次辅”称谓之分,权力也相应不同。万历早期,张居正为首辅,权倾天下,其地位实际上已相当于唐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同为阁臣的其他官员,虽然也被称为阁老,但只是徒具形式而已。

清时,内阁制多有变化,称谓上也有些不同,但入阁实际上就是拜相。只是后期逐渐被军机处所取代,后者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决策机构。

(3)“这大明朝的官也太好做了”

四平调里,当李凤鸣听说陈三两的弟弟“也做着官呢”,发出了“这大明朝的官也太好做了”的嘲谑。这句戏文直接点出了时代背景,是剧中人对剧中剧的审视与嘲笑,给剧情增加了张力与深度,中间的一层讽刺含而不露。想想看,那个时代的人不抱怨或嘲笑那个时代呢?当后代人看前代人嘲谑他们的时代的时候,会是如何心境?

(4)“奸贼刘瑾”

陈三两姐弟两人的爹爹是被明朝大奸臣刘瑾专卖文凭给气死的,刘瑾这个人物也是“大明朝”的特色了。这个大宦官最终被凌迟处死,百姓纷纷卖他的肉吃解恨,可见此人对明朝历史的影响之大,在百姓中的影响之大。奸臣当道,祸国殃民,历朝历代都是有的,陈三两一剧将故事置于这一背景下,感人至深,小中见大,历史纵深一下子就有了。仿佛也可以作为奸臣刘瑾的一桩“外传”。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剧种的移植本是好事,然而移植中对剧目生态化的关注缺失则是令人遗憾的,这样一手传一手,剧目的魅力终将丧失殆尽。看四平调的陈三两,一种明朝的历史感扑面而来,曲剧对原本还算忠实,然而越改编越褪色了。前一段看了评剧移植曲剧的《卷席筒》,把剧中人苍娃的“我的家住河南登封小县”改成了“我的家住京南昌良小县”,真不知道移植者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对剧目有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卷席筒》也是有实际出处的一出戏呀。今天敢改《卷席筒》,明天就敢改包拯、秦香莲、伍子胥、王宝钏……的家乡原籍。

诚心希望我们的移植和创作多一点对历史和人民的敬重,保护好剧目的生态性与历史感!

三、演员主体性的非常凸显

中国戏曲不同于西方戏剧,是不同的文化和体系。戏曲是演员中心的,而不是情节中心。然而像《陈三两》这样能将这种演员主体彰显的如此明显的剧目却并不多见!

演员与情结,实则是一对矛盾,中国戏曲形成了“戏理”的理论对演员的主体地位进行辩护和彰显。任何故事要拍成戏曲,都要先过戏理这一关的改造。然而《陈三两》一剧则是浑然天成!且看那大木还未揭开,角色还未出场,一声“沧州——”的吆唤,魏朋上场,一幅大明朝的画卷在你面前展开……魏朋、李凤鸣、衙役、周成李志、陈三两纷纷亮相,后来则成了陈三两和李凤鸣两人的戏。

本剧原本是豫东花鼓的唱本,编成剧目后保留了花鼓的曲艺基因,陈三两和李凤鸣与其说是在演唱,不如说是在边说边唱、边叙边唱。这一特色反而让这出戏比起其他的剧目有别样的味道,在众多剧目中鹤立鸡群。观看本剧时,你的神情全都凝聚在那一两个人物身上,此时的三两仿佛一个神仙一般,聚集了所有人的精神。此时,演员主体也得到了绝好的彰显!

四、本剧的表演哲学

无论是四平调的邹爱琴,还是曲剧的张新芳、河北梆子和张惠云,她们在本剧中的表演都有着相通的风格,你可以说它很冲,也可以说它苍劲悲怆……这风格的背后则是一种表演哲学的支撑,然而这种表演哲学却并不玄妙,而是演员在理解和认识本剧的基础上,对表演产生的更深刻的认识。上述的演员主体性的非常彰显应该就是基础之一。

原本四平调陈三两的扮演者邹爱琴了一句话道出了她的表演哲学,“她说演戏就要做到‘一鸟近林,百鸟不语’,要用心揣摩,用情演唱,要一开口,一亮相就抓住观众的心。”如上所述,这一表演哲学正是老人家在充分体悟剧目的基础上形成的。笔者认为,应该促使不同的演员形成自己的表演哲学,形成对不同剧目的表演哲学。这既是对戏曲文化内涵的深度挖掘,也能促进表演与创作水平的提高。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杜绝对剧目的瞎编乱造。

发一句题外话,我最不喜欢越剧移植的《陈三两》一剧,丢掉原本剧目内涵与哲学的移植与表演改变了原味,完全沦为了一个缠绵的狗血故事。剧种适合演出的剧目是有限制的,不伦不类的移植还是谨慎为好。

五、悲剧?喜剧?

最早看曲剧张新芳的版本,在张先生的演绎下,《陈三两》是一出“苦戏”,苦到了骨头里,“能把人心唱碎”。“苦戏”与悲剧不同,算是中国戏剧的一个独有吧?后来又看了过个剧种的《陈三两》,尤其是四平调的和河北梆子的,发现多个剧种的陈三两有不同的特色,四平调的婉转大方而不失豪爽俊秀,河北梆子的高亢激昂,酣畅淋漓。

《陈三两》这出苏鲁豫皖平原孕育出来的戏,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呢?元杂剧学者奚海先生在大作《元杂剧论》中说,中国戏剧实则是祸福相倚,悲喜交加的。如其所言,中国的戏剧中,祸福、悲喜……种种矛盾的因素总是辩证转化的。这就是传统中国的哲学观,这更符合生活。

陈三两一剧的确也是悲喜交加,祸福相倚的生动呈现。陈三两虽然被迫落水为贱,却得给弟弟读书的机会;虽然被卖给年老的张自春,却得上了沧州大堂,使事情发生转机……。结局则是陈三两姐弟三人团员,并盼望能报爹娘之仇。

或许这就是真实的、老百姓的生活。大悲大喜、一坎一坷,祸福相倚、悲喜交加,邋邋遢遢、踉踉跄跄地度过。

传统的中国戏剧正是有这样的美,这样的耐咂摸。诚愿今天的戏剧工作者们能继承这一精髓,多排出陈三两这样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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