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音乐史占有重要地位的阿炳(1893—1950),其个人遭遇是十分不幸的。他原名华彦钧,小名阿炳。他幼年出家做道士,青年时当过吹鼓手,中年时害眼疾无钱医治而失明,从此流落街头,靠卖艺糊口。他在黑暗和贫困中挣扎了几十年,尝尽了人世间的辛酸。他在饥寒交迫中度日,但却人穷志不穷,面对恶势力的欺凌和淫威,他从不卑躬屈节,而总是与之抗争,对之声讨。在音乐艺术上,他总是广取博采,勤学不辍,深深直根于民族民间的音乐土壤,从而使自己的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创作上也有所建树。由于上述种种情况,使阿炳的乐曲和琴音民族风格浓郁,并且很自然的带有一种忧郁愤懑的情调和拧折不弯的大丈夫气概。这些,也许就是《二泉映月》所以能广为流传,经久不衰的原因,也正这首乐曲感人的魅力所在。
《二泉映月》自问世以来流传至今。在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男女老少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爱;在国外也有广泛的影响。著名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曾在北京听二胡演奏家姜建华演奏《二泉映月》,聆听中,顿生断肠之感,不禁黯然泪下。 新中国成立后,曾由中央音乐学院音乐研究所派出音乐史家杨荫浏、曹安和等同志去无锡对阿炳的音乐作品进行了录音、记谱、整理,并由有关部门出版、广播。自此,《二泉映月》更焕发出了他勃勃生机和动人的光彩:他先后被改编成小提琴独奏、民乐合奏、民乐重奏、旋乐四重奏、西洋旋乐合奏、二胡与乐队、高胡与竖琴等演奏形式,无不绚丽多彩,各得其趣。此曲后来又被搬上银幕,成为电影《二泉映月》的主题音乐。 为什么这位盲艺人的二胡曲会如此引人注目,视之为我国民族乐曲的瑰宝呢? 首先,阿炳的坎坷人生和悲惨境遇,正是旧社会劳苦大众的一幅缩影,自然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关注与同情。阿炳威武不屈,忠诚爱国的品格和气节,表现了一种民族的气度和精神,令人佩服。阿炳的《二泉映月》等音乐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内心世界和精神风貌,透露出一种来自人民底层的健康而深沉的气息,必然会引起人们心灵深处的极大共鸣。 其次,《二泉映月》音调和中国江南一带的民间音乐及戏曲音乐等有着很深的渊源联系,给人以十分亲切之感。它的曲式结构为循环变奏体。通过变奏的手法,即句幅的扩充、缩减,结合旋律音域的上升或下降的手法,让音乐层层推进和迂回发展,从而塑造出单一而集中的音乐形象,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它的旋律发展,使用了中国民间的乐句首尾衔接,同音承递的旋法,使音乐呈现出行云流水般的起伏连绵的律动美感,仿佛是道不完的苦情话,流不完的辛酸泪,给人以“叹人世之凄苦”,“独怆然而涕下”之感。另外,乐曲的艺术美感还表现在于深沉中含质朴,感伤中见苍劲,刚柔并济,动人心魄。这样富于民族风格、民族气派的二胡曲怎能不使人为之陶醉,百听不厌呢?
再则,这首乐曲体现了注重情深、着意传神的法则,发人联想,令人回味。如果将他比之于歌,则决非王摩诘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类的重要描景之作,而倒有杜甫诗歌中那忧国忧民的叹息,李白诗歌中《蜀道难》之感慨,屈原诗词中那怒不可遏的呼喊声。比之于绘画,决非清代“四王山水”,而倒有扬州八家之犀利、坚挺的锋芒。决非《平湖秋月》一类的陶情之作,而倒有贝多芬“月光”奏鸣曲中所蕴涵之愤然心绪。 《二泉映月》这首乐曲的标题,也使学者们常常为之争论。在江苏无锡市的西郊,有江南名山惠泉山。山上的一泓清泉,经唐朝“茶神”陆羽品尝,评为“天下第二泉”。阿炳失明前后常常去这里流连,他对故乡的山水充满着深情。然而,面对那月光虽明,世道却暗,泉水虽甜,人世却苦,水面虽平,人间不平的现实。他心中月儿凄冷,泉水怆凉。于是便借景抒情,融情于景,倾诉辛酸,遂取名为《二泉映月》。 《二泉映月》问世以来,奏家蜂起,各展其长,异彩纷呈。对乐曲的理解也不尽相同。但一切演奏家都把握了“形神兼备,寓神于形”这一表现原则,从而给听者留下铭心刻骨的深刻印象。《二泉映月》的“神”是什么呢?在于其孤独者的心境,夜行者的伤感,不屈服的性格和对光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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