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晴
数年以前，我从裴金宝老师处得《渔歌》一谱，内有传诵诗坛千年而不衰的绝妙佳作——柳宗元的《渔翁》诗配之，初次试唱就被此曲那飘逸空灵的旋律迷上了。通过进一步弹唱，《渔歌》那清韵脱俗，逍遥物外的音律真正打动了我。从此，《渔歌》（唱前二段）成为我近年来所唱琴歌中最喜爱的曲子之一。
“柳”诗起句：“渔翁夜傍西岩宿”以平易的家常话般娓娓道来。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渔翁晚归图，这一乐句以其说话般的语气展开，旋律的进行非常口语化，与汉字的阴韵四声，阴阳全部一致，开篇看似语意平淡，其意境却高远幽深。曲作的“商”音起句如潺缓流水，恰到好处地采用了和诗意一样开门见山式的音乐风格，我演唱这一句时，力求将诗、曲二者的意境演绎完美，平铺直叙不滥润腔。下句：“晓汲清湘然楚竹”句，是意境的转换，如果说首句“夜、宿”为静态描述，那第二句的：“晓、汲”则为动态物状，音乐的展开也和前句有阴阳之比，动静之比。鉴此，我把第二句唱得扬起一点，明亮一些，以求和上句产生对比，呼应的艺术效果。二句句末“然楚竹”三字音乐情绪比前高涨，宜唱得生气盎然地为第三句“烟消日出不见人”第一次出现的高潮音作好铺垫。诗的第三、四句，为全诗的气脉神韵所在，“欸乃一声山水绿”更是东坡先生说的高作，此处的音乐布局也是匠心独运，这二句的唱，如果处理不好，将成为一处败笔，我把它处理成似不经意的山歌般地吟唱，以把作者那超然出世与山林为伴的思想感情恰如其分地烘托出来，这点睛之笔，音乐的进行也到了第二次高潮。最后二句“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此二句尤如一位丹青大师手下不经意的绘就一幅淡淡的水墨长卷……渔翁有意无意地随观白云相逐，闲望清溪下流，这是多么闲安惬意山水。结句的音域为全篇最高，但我把它尽量处理得淡些，空灵些，轻轻道来，缓缓唱来，觉得更含蓄，更深邃些。
《五知斋》琴谱中《渔歌》引子“极乐吟”为柳子厚原诗，渔歌词为后添。裴老师取渔歌词首二段：“家住吴楚大江头，浪潮中一叶扁舟，任南北，随东西，也遨游，无累亦无忧，只见碧沙红蓼，湘江二岸秋，青箬笠，绿蓑衣，丝纶长在手，任消愁”。此词与“柳”诗一雅一俗风格迥然不同，词如白话，意亦不深，然音乐很有特色，从乐曲情绪来说，一气呵成，更觉淋漓尽致。我的体会是在充分理解，十分把握第一段的前提下就能很自然地驾驭第二小段。
《渔歌》的弹唱技巧，音乐处理方面，我以普通话为主，部分参照昆剧《中原音乐》方法念唱，我把诗中的“西、清、消、心、湘……”等唱成尖音，实际效果更好，在长腔“流、游、愁”等字的处理采用“头、腹、尾”三音切字法，字头交代清楚，字腹音色润实，字尾徐徐收韵，并借鉴昆剧的“宕三眼”中的橄榄腔。高音部采用假声演唱，追求音色明净，低音部使丹田托住底气，本嗓行腔，追求音色润厚，使这首音域跨达14度的曲子，唱的更流畅，表述更达意。
《渔歌》以其诗中有乐，情幽韵冷的魅力打动了谱曲作者，而古琴家吴兆基先生又以其独特的古琴音乐语汇，把《渔歌》的古朴、清逸、跌宕推向了无限。这诗与曲的合一又打动了我，通过我的理解把它唱出来又打动了一部分知音。
在弹唱的过程中得到前辈吴兆基老师及琴社叶名佩老师、徐中伟老师等琴友的点拨，裴金宝老师的示唱示教，以及天津音乐学院教授陈重先生的拨正，使我对《渔歌》诗曲之外的内涵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渔歌》的时代虽然离我们很遥远，但它的诗曲艺术感染力，似乎让我们又听到“柳”诗的脉搏声和大自然的古朴纯真。愿《渔歌》带上音乐的翅膀，飞入更多的知音者的心田。
1996年初夏于琴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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