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至秦汉之际盛行“竽瑟之乐”,即吹奏乐器竽与弹拨乐器瑟合奏。《墨子·三辨》:“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乐”。《战国策·齐策》:“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竽瑟之乐是当时统治者歌舞宴饮场合中常见的一种器乐演奏形式。
马王堆一号汉墓曾出土吹竽鼓瑟乐俑和竽、瑟、竽律等实物。这件竽通高78厘米,竽斗、竽嘴均为木制,髹绛色漆。竽斗是用两块木头拼成,横断面呈椭圆形,斗盖分前后两排,各有十一个孔,孔内有竽管直插到底。二十二根竽管均用刮去表皮的竹管制作,最长者78厘米,最短者14厘米。前后两排都以中间一根最长,左右两侧各置五管,管长依次递减,用数道篾箍扎结固定。开按音孔情况:前排竽管有两管未开孔,前后两排均有两根长管各开两个按音孔,其余各管各开一个按音孔。从外形来看,此竽颇象一件可供实际演奏的乐器。在马王堆三号汉墓也发现一件二十二管的竽,同时发现十余个竹质簧片。这件竽有折叠管装置。两竽相互参照,使我们对古代竽的结构和使用情况有了较明确的了解。
一号墓出土瑟为木制,长116厘米,宽39.5厘米。瑟面略作拱形。首尾两端髹黑漆,通体光素无饰。瑟首岳一条,首岳右边面板上有二十五个弦孔。尾岳有外、中、内三条,将弦分为三组:中间一组七弦,内外两组九弦。尾端有四个系弦的枘,枘头用银制作,饰涡状花纹。弦用四股素弦左旋搓成,每弦下面置一拱形木柱。出土时,木柱位置略有移动,但根据瑟面和弦上的痕迹,可将柱位复原。近半个世纪以来,春秋战国墓葬出土瑟已有十余件,其形制大体相同,但木柱位置不明,惟此瑟保存完整,弦系在原位上,柱位清晰,它为我们了解古瑟的张弦和调弦法提供了珍贵的物证。此瑟内外两组弦的尾部,各有一条绛色的罗绮带穿插于弦间,将弦隔开,再将带尾盖于弦上。这两条带可能是为保持弦距和柱的稳定,并有利于消除弹奏时,柱后弦分的共鸣所产生的干扰而设置的,它可保证乐音的清晰完美。此瑟内外九弦定音相同,中七弦与内九弦作音阶级进的连接,从各柱位所限定的有效弦长的比例推算,它是按五声音阶调弦。
彩绘吹竽鼓瑟乐俑,共五人。三个鼓瑟俑,两个吹竽俑,均为木制。鼓瑟俑跪坐,作鼓瑟状。瑟横陈于膝前,双臂向前平伸,两手掌心向下,临于瑟的上方,大指屈向掌心,食指内勾,两指形成环状,作抹弦之势,其余三指自然微屈。这是一种双手并弹的鼓瑟方法。山东两城山汉画像石中的鼓瑟者、济南无影山出土汉杂技陶俑群中的鼓瑟俑,其演奏方法与此相近,可知它在汉代可能是常用的鼓瑟法。吹竽俑跪坐,作吹竽状,两手拇指与其余四指分开,余四指并拢,掌心向上,作持竽状。乐俑出土时,竽已脱落。此竽有竽管十四根。
山东嘉祥隋家庄关庙汉画像石中有用竽瑟之乐伴奏建鼓舞的图象。山东南武阳东阙汉画像石中有竽、瑟、排箫、笛组成乐队,为杂技表演和舞蹈伴奏。
“竽律”不见于文献记载。战国至秦汉以来,竽在器乐合奏中居重要地位。《韩非子·解老篇》载:“竽也者,五声之长也,故竽先则钟瑟皆随,竽唱则诸乐皆和”。竽为簧管乐器,马王堆三号汉墓已发现竽的簧片,其形状与现代笙簧相同,在簧舌上端有白色小珠,可能是点簧(调音)所用的蜡质混合物。因此,推知古代的竽也用此法调整每根竽管的固有音高,竽律是定音的正律器。
秦汉时期流行击弦乐器筑。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一件筑(明器),长32厘米。形似四棱长棒,尾部细长,通体髹黑漆。筑面首尾两端各嵌一横排竹钉,共五个,可张弦五根。首端竹钉外侧有一圆柱,系于竹钉上多余的弦缠在此处。出土时,上面缠有丝质残弦。同墓出土的“遣册”竹简上有“筑一,击者一人”的记载。马王堆一号汉墓彩绘棺头档中有击筑图象。其奏法是左手持筑,右手持细棒敲击。江苏连云港市西汉侍其〓墓出土的漆食奁彩绘花纹中也有一人击筑,为舞蹈伴奏,其奏法同此。此汉代筑及筑演奏图象的发现,对了解筑的形制、奏法具有重要价值。
新疆拜城克孜尔石窟寺第三十八窟(约265—420年、两晋时期)壁画中有唢呐演奏图象。唢呐在明清时期文献中有所记述。明王圻《三才图会》绘其图象,并注:“琐奈,其形如喇叭,七孔。首尾以铜为之,管则用木。不知起于何时,当军中之乐也”。清代《皇朝礼器图式》等书则用“苏尔奈”之名:“苏尔奈,一名琐〓,木管,两端饰铜,管长一尺四寸一分,上加芦哨吹之”。文献所述唢呐的形制与克孜尔石窟的图象基本相同,今新疆地区流行的木唢呐和它更为相近。如果克孜尔石窟后来没有更新过,此图象说明唢呐早在公元三、四世纪已流行于新疆地区。
琴在此时期有很大的发展。马王堆三号汉墓曾出土七弦琴。琴的形制不断改进,渐趋定型。此外,还多次发现弹琴俑、弹琴歌唱俑。琴的图象中已有徽位标志。年代最早的琴谱,也是文字谱的唯一例证《碣石调幽兰》,被保存至今。
南京西善桥古墓出土的南朝(420—589年)竹林七贤与荣启期模印砖画像中,有嵇康、荣启期弹琴图。嵇康(223—263年)是魏末著名琴家,曾任职中散大夫,在政治上与当权者司马氏不和,后被司马氏所害。相传他演奏的琴曲《广陵散》寄托着对当权者的不满。此曲描写聂政刺韩王的故事。山东武梁祠汉画像石中有表现这一故事情节的画面。荣启期是春秋时代的“遁世之士”,画面表现他“披裘带索,鼓琴而歌”的形象。
图中嵇康、荣启期所弹的琴,其面上刻有明显的徽。嵇康《琴赋》中已提到徽位的制作和使用,如“弦以园客之丝,徽以钟山之玉”,“闲辽故音庳,弦长故徽鸣”等语。唐人抄本《幽兰》谱中,“十上半寸许”、“十三下一寸许”等句的“十”、“十三”即指各个徽位而言。此图表明在南朝梁陈之际,琴已具备完整的十三个徽位。
唐人抄本琴曲文字谱《碣石调幽兰》。是南朝梁代丘明(494—590)传谱。此曲内容,据《琴操》的《猗兰操》载:“孔子周流天下应聘,诸侯莫能任用。自卫返鲁,过隐谷之中,见芗兰之独茂也,……凭车抚轼,援琴而鼓之,自伤不逢时也”。其主题可能是借深山幽谷中的兰花抒发一种怀才不遇的心情。现存琴谱中的《幽兰》或《猗兰》有多种传谱,解题一般都沿用此传说。此图是文字谱记写的传本,即通过规定的琴调(定弦法),用左右两手固定的指法标记在一定弦位和徽位上,表示乐曲的音高、节奏,它是我国独特的记谱法。
琵琶在秦汉至唐代,为多种弹拨乐器的总称,它包括圆形音箱、梨形音箱、曲项、直项等多种形制。如东汉末年至魏晋时期的壁画、砖画中有各种梨形音箱的直项琵琶。约东汉晚期的辽阳棒台古墓壁画,图中左起第二人所持者,即梨形音箱直项琵琶。甘肃嘉峪关魏晋墓砖画奏乐图中,两人跪坐,一人吹竖笛,一人弹梨形音箱直项琵琶。另一图中,两人在树下步行,前者弹梨形音箱直项琵琶,后者作拍手唱歌状。约公元四世纪,中原地区与西域文化交流频繁,有梨形音箱曲项琵琶传入北方,以后又传至南方。如敦煌莫高窟288窟北魏壁画中,有一伎乐人横抱梨形音箱曲项琵琶。四川成都彭山出土梁代大同五年(539)石刻观音造像佛座下,有八人奏乐,右起第三人所持者为梨形音箱曲项琵琶。南京邓府山出土六朝时期鸟兽人物罐盖上有一人亦弹梨形音箱琵琶。
此时期,还流行一种五弦琵琶。唐杜佑《通典》:“五弦琵琶稍小,盖北国所出”。古代图象中也有所见。如敦煌莫高窟北魏壁画,一伎乐人横抱五轸的梨形音箱曲项五弦琵琶。响堂山北齐石刻造象(残)中有一人弹梨形音箱直项五弦琵琶。
阮咸是弹拨乐器。魏晋人阮咸善于演奏这种乐器,人们便称之为阮咸,后世简称阮。南京西善桥古墓出土的南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模印砖画像中,确有阮咸端坐在阔叶林下,斜抱一乐器弹奏的图象。此乐器四轸、直项、圆形音箱,与今日的阮,形制相同。此时期的弹阮图象多有所见。如三国吴时的一件青釉瓷仓,仓上有永安三年(260)款。其上部装饰中有一组乐队,右起第二人斜抱一阮,似有四轸四弦,数个柱位。辽宁辑安古墓壁画(约四、五世纪)中有一伎乐天横抱一阮,长柄、五轸,柄颈上似有柱位。麦积山北魏壁画中,有一伎乐天,横抱一长柄阮。敦煌莫高窟北魏壁画中,有一伎乐天横抱一阮,直柄,柄端有一段较粗,似为安轮部位。另一幅画中有一伎乐天横抱一阮。北朝石刻中有一组为舞蹈伴奏的乐队,其中一人弹阮。至唐代,也发现有弹阮图象,如河南洛阳涧西出土唐代人物花鸟螺钿铜镜,镜钮左侧端坐一老者弹阮。
箜篌是古代的弹拨乐器,有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三种形制。卧箜篌又名箜篌瑟。唐杜佑《通典》载:“旧说亦依琴制,今按其形,似瑟而小,七弦,用拨弹之,如琵琶也”。文中所说“如琵琶”,乃指固定品柱而言。《旧唐书·音乐志》:“琴十有二柱”,可能指卧箜篌。可知,卧箜篌是面板上有品柱的琴瑟类乐器。这种乐器在古代图象中有所发现,如嘉峪关魏晋墓砖画中所弹之琴;辽宁辑安北魏古墓藻井壁画中所弹之琴;辑安高句丽古墓壁画中所弹之琴。这些乐器的面板上所张的弦数不等,但都有品柱,应是文献所载的卧箜篌。
竖箜篌源于西亚,汉代经西域传入中原,在古代图象中多有发现。如敦煌莫高窟431窟北魏伎乐天弹竖箜篌;北齐天保二年(551)造象碑龛楣上的乐舞石刻中,右起第一人弹竖箜篌;隋张盛墓出土弹竖箜篌俑;隋代弹竖箜篌俑;唐高昌故都遗址壁画(残损)中,存伎乐五人,前排右起第一人弹竖箜篌。榆林16窟五代伎乐人所弹竖箜篌,其肘木下的脚柱置于方形木座上。
还有一种凤首箜篌,据《隋书·音乐志》载,是东晋之初,张重华(346—354)占领凉州时,自印度传入的。这种箜篌有其形制上的特点。《旧唐书·音乐志》:“凤首箜篌,有项如轸”。唐杜佑《通典》:“凤首箜篌,颈有轸”。《新唐书·骠传》载,唐德宗(780—850)时,由骠国传入的凤首箜篌中,“其一,项有绦轸”。这些记载均指其竖立的一边(项)可起轸的作用,或有轸的装置。如新疆克孜尔石窟38窟晋代思维菩萨像伎乐人所弹凤首箜篌,项上置十个轸;榆林15窟唐代飞天伎乐人弹凤首箜篌;敦煌莫高窟161窟晚唐伎乐天弹一弦凤首箜篌;敦煌莫高窟327窟宋代飞天伎乐人弹凤首箜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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