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考学记

    迪迪是我唯一的儿子，从小学五年级就随我一起来到漯河。迪迪一直很听话，从没有给我惹过任何麻烦。唯一的爱好是打电子游戏机，到了痴迷的程度，对学习产生了极大地负面影响。转眼间已长大成人，高三毕业在即。成绩倒数，理想全无，急煞了扎特。我的学生个个考入音乐学院，而我的儿子将来可能是一个下岗工人，不！下岗工人他也当不上，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上过岗。蹬三轮吧？胳膊腿精细，没有一把力气，还没有走路快，一定没有生意；挣钱，没有任何手艺。思前想后，还是想让他子承父业——学习作曲。于是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动员战役。

    那时他还在读高三，只有下了晚自习才能彼此见到。无论工作再忙，无论应酬再多，我都要提前做好加餐的晚饭，边吃、边聊、边动员。凭当时的文化成绩参加高考，估计大专也考不上。如果能学习音乐，最起码我可以帮助他在专业上过关，文化成绩又十分低，或许有一线生机。经过精密的分析和一段时间的慎重考虑，迪迪终于答应跟我学作曲。

    那时离专业考试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半月，清晰的记得下决心的那一天是2000年2月1日。刻不容缓！于是，他到学校请假，我到单位请假，开始了全封闭的训练。先把钢琴从书房搬到卧室，把小床加宽，冬天很冷，没有空调，到街上特意买一个暖风机放在桌子下面，效果挺好。加紧制定了学习计划，把作曲专业考试的所有科目：《乐理》、《视唱》、《练耳》、《钢琴》、《和声》、《歌曲创作》、《器乐曲创作》、《钢琴伴奏写作》、《复调》、《乐器法》，一一分解到每一天，并严格按照教学进度完成。同时急切寻找各音乐学院、艺术学院、高校音乐系招生简章，收集招生信息，确定报考目标。

    最先找到的是河南大学艺术学院作曲系，电话打到平老师，得知今年全省招收5名作曲学生，竞争十分激烈，平老师关心的问：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说还没有开始，他很惊讶！“还有一个多月！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可是作曲，考试很难的，人家已经学了两三年！”。急急忙忙打听了一下考试的大致内容及方法，便匆匆告别平老师。当时的压力可想而知，有一种背水一战的感觉。陆陆续续找到了南京艺术学院、西安音乐学院的招生简章。够了。能考上其中的一个就是万幸！

    接下来就是安排好每天的学习和生活，这可是个大事。作曲是一件很苦的差使，伤脑费神，连续作战很有可能吃不消。先说上课，每天早上6点起床一直到晚上11点半，课程排得满满的，一天10几节课。首先要保证吃好、休息好，一天四顿饭、一天睡四觉。早上6点－7点自习，我去做饭；吃过早饭睡半小时，我备课。上午进行重要的作曲理论课，办作业，中间加入钢琴练习，我抽空做饭。吃过午饭，我陪他睡一个小时，起来后继续进行理论学习，课外活动时安排一节体育课——打乒乓球，不会打？托也可以，反正一定要活动一下，身体一定不能垮。然后他弹钢琴我做饭，吃过晚饭睡半小时，我改作业，起来后进行视唱练耳训练，一直到晚上11点半，吃夜宵后休息，结束一天紧张的学习生活。

    迪迪从小没有正儿八经学过音乐，只是耳闻目染一点点，乐感还可以。开始十分担心接受不了，毕竟作曲是音乐行当里最难的科目。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犟过一次嘴。有时跟他开玩笑说：“求你了，犟一次嘴。”虽然他干什么事情也不是太主动，但只要你让他干，一定能干好，这一点对于男孩儿来说难能可贵。一切按照进度进行着。只是遇到了两个小麻烦。

    一是视唱练耳。唱1、2、3、4、5都挺好，一到6、7没有声音了，把我急得一头汗。开始怀疑舌头短，生理上有问题。想想不对，说话很正常。为了搞清楚究竟为什么，我象教小孩儿说话一样，一句一句地教他发音，才逐渐感觉到是不会过渡到假声，问题迎刃而解。

    二是不会钢琴。作曲系要求钢琴达到299水平。别说299，009都达不到，根本就不会。没有办法，找来299，翻遍所有曲目，只有第一条较为简单，就是它了。规定好一天弹好3个小节，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去找。5岁时弹过几个电子琴小曲，也算是有点小基础。

    2月份正赶上春节，为了赶进度，第一次没有回老家过年。大年初一依然是早上6点钟起床学习，只是在年初二放了半天假，稍微放松了一下，旋即又投入了经张的战斗。

    一切在正常的进行着。转眼来到了2000年3月15日。课程按照原定计划只有一点点没有讲完，好在考学的路上还可以继续进行。

    匆匆踏上考学的旅途,第一站南京艺术学院。人地两生，前途未卜，一路上喜忧参半，但不便在儿子面前显露，自信心依然占上风。来到破破烂烂的校园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到处是家长、考生加上辅导教师，一家来三、四个人的多的是。想想我当年考学时，兜里揣着10元钱，一人独闯天下，现在可好。

    南艺过去只对江苏、浙江一带招生，生源极好，因为水土好，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这是第一次面向全国招生，算是幸运。也许是太难的缘故，作曲计划招收10名，全国报考的只有12名，可供挑选的余地很小，而录取的机率很大，我心里有了几分踏实。

    按原计划第2站是河南大学艺术学院，看到迪迪的实力以及学校的对比，决定放弃河大，直奔第3站——西安音乐学院，一是节约时间、节省精力，二是有充分的时间准备。顺便回漯河休整了一天，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向往已久、命中注定的地方。

    到达西安是接近晚上，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向导。首先解决住的问题。从下火车开始，沿着音乐学院周围绕了3个小时，愣是没有找到可以栖息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早在半年前，报考音乐学院的考生和家长就已经把音乐学院周围方圆多少公里的住房都住满了。天哪！我差点晕过去，看样子是来晚了，考生肯定不会少，完了。不能泄气！先安顿下来再说。吃了点盒饭，托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行，终于在一所大学的招待所找到了仅有的两个空位，不敢还价，立刻拿下。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报名处围的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仿佛是在争抢炙手可热的紧俏商品，两天下来，报考人数达到4000多人，其他不说，仅报名费（每人100元，还不算复试费100元）就是一二百万，何等壮观的一笔收入，缴得积极踊跃、口服心服。

    同样是一试、二试、三试，过五关、斩六将，在公布名单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就通过关系知道了专业合格的好消息，但仍是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早，还是还许多考生、家长挤在一起，等待最后的判决。在大红榜上找到名字的，喜笑颜开，欢呼雀跃；没有找到名字的，当场嚎啕大哭、泪流不止。是呀，谁能理解一个艺术考生所付出的是何等地艰辛。

    迪迪顺利领到了专业合格证，粗略算了一下，出来的时间已经一个多月，这是一场大战役，尽管很艰苦，却很有成就感，儿子的表现出奇得好。过去各忙各的事情，很少有交流的机会，也没有一起共事的经历。通过这一次考学，我才深深地了解儿子，他应该算是一个天才。首先是他的配合精神，其次是他的聪明。一直过了很久，有人听说我儿子只用了一个半月就考上音乐学院作曲系感到天方夜谭、不可思议，这毕竟是事实。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试想如果没有当初的勇气和毅力，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或许是另外一种结局。

    拿到专业合格证时，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由如履薄冰到如释重负，何等的畅快。立刻带着迪迪直奔兵马俑，让我们共同放个松，把文化课暂且放在脑后，走一程，算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