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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西安高新区,主要是去华为办事方便。傍晚的高新广场,一丝丝寒风轻轻飘过,在寒冷中烦躁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于是这里便成了茶余饭后的天堂,而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自乐班演唱秦腔就更是一种享受了。晚饭后我习惯去广场散散步,在这期间也总要听一会儿秦腔。广场上唱秦腔的是一帮老年人自乐班。三五人的班子不大,但是打板的、拉板胡的、拉二胡的一应俱全。偶然出现的一两个新面孔,从那笨拙的指法和时有时无不太着调的弦音,难免让人想到“滥竽充数”的典故。虽然一看便知是才开始学,但看起来很认真很专注。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功利之心,有的只是一份神仙般的悠闲和享受生活的惬意。唱秦腔的人可就多了,上有八十岁的老翁,下有五六岁的小孩,可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天都有生面孔出现,每天都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惊喜。再看那些观众,那真叫一个迷!有每晚必来带着马扎坐在最前面的老头老太太,有席地而坐衣服上溅满水泥白灰的民工,有站在一圈边看边交头接耳的小年轻人,一些退休干部摸样的人,可能是碍于面子懒得在人面前招摇,就坐在圈外树下的平台上,眯着眼睛晃着头,一只手随着唱腔的节奏,在膝盖上轻轻地拍着……
记得在小时学过的课文《社戏》里,鲁迅先生描写了幼时一段看社戏的往事,字里行间表现了对童年美好生活的回忆和留恋的心情。我喜欢听戏,可能与父亲是个戏迷有关吧。在我的记忆中,小时有庙会,父亲都要去看戏,每次父亲总是经不住我的哭闹带我去。戏台子搭建在城关镇的空地里,台下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黑压压一片,可谓人山人海。戏台周围都是卖饭的,白亮亮的凉粉、又胖又长的油条、漂着红红的辣子热气腾腾的煎豆腐……让人看着都嘴馋!那时家里日子过得还很紧吧,大凡这个时候父亲不得不转移我的视线,哄着我称上五分钱的瓜子,便拉着我挤进看戏的人群,也不管满地的瓜子皮和趟土,一屁股坐下。父亲一边一边看着戏,很入迷!有时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有时唉声叹气,有时一脸怒气,冷不丁还蹦出几句粗话,平时很少见到!现在想来,那时父亲可能工作太累,大概只有在看戏的时候,才难得放松的缘故。跟着父亲我看了《铡美案》、《四郎探母》、《十五贯》等,尽管听不懂,但还是从那时开始知晓,什么包青天、杨家将,什么潘仁美、陈世美,什么奸贼害忠良等。
后来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做起事来越来越讲究。在我下乡的农村,结婚给老人过寿都要唱戏。记得给我们生产队队长母亲过寿时,托人半个月前就订好的戏班子,在寿日那天早上五点才到,说是刚赶完一个场子。要知道如果戏班子来不了,不光贺寿仪式逊色不少,亲朋邻里也会说三道四,就是外家(娘舅家)也断然不会答应。听说这戏班子是从其他村请的,生意很火,费用很高。在中午进行的贺寿仪式中,戏班子的生旦净末丑你方唱罢我登场,特别是一段彩妆《三娘教子》,演员婉转凄美的精彩演唱,不仅赢得了亲朋好友的一片喝彩,也将整个贺寿仪式推向了高潮,事后也在村里留下了一段佳话。

其实关中自古以来就有着厚重的秦腔文化底蕴。贾平凹在他的小说《秦腔》中写道,秦腔,就源于西府。在西府,民性敦厚,说话多用去声,一律咬字沉重,对话如吵架一样,哭丧又一呼三叹。呼喊远人更是特殊:前声拖十二分的长,末了方极快地道出内容。声韵的发展,使会远道喊人的西府人都从此有了唱秦腔的天才。 秦腔的表演朴实、粗犷、豪放,富有夸张性,深受西府人的喜爱,素有“听了秦腔,酒肉不香”、“吼上秦腔,身体硬朗”之说。因此,这里的老人能唱,小孩能唱,男的能唱,女的能唱,好像随便拉出个人来,他都能吼上两嗓子。高兴了就唱,忧伤时也吼,急如武王伐纣、狂风暴雨,万马奔腾;慢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容不迫,让人魂魄飞扬,揪心裂肠。

细细思量,幡然醒悟,西府人喜爱秦腔,不只是她粗犷、豪放的唱腔,更是那千百年来,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一个个脍炙人口、褒贬忠奸善恶美丑的故事。西府是姜炎周秦文化发祥地,文脉源远流长。从精妙婉丽的石鼓文书法,到黄钟大吕的青铜文化,从名垂千古的班固著书,到流光溢彩的东坡诗词,西府人善文重德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孜孜追求,也正契合了我们今天建设文明和谐社会的需要。西府孕育了秦腔,西府人更离不开秦腔,它像一壶琼浆一样,让西北人痴迷和陶醉;似一则则故事,演绎了西府人的憨厚、率直和豁达(敢爱、敢恨);又如一部史书,让人们见证了代代西府人励精图治、自强不息的精神传承。秦腔,无愧为西府乃至陕西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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