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肖若兰

我迷上肖氏的艺术源于70 年代末。我最看重她的规矩之中的自如。花旦行当向以繁重的做表著称，但作为观众要会欣赏。有的演员在台中央正面面对观众或一个人在台上时，表演卖力，在其它情况下则毫无光彩；而肖氏十分注重那些不太出戏的地方，于不经意处描绘角色在特定环境下的心情，于顾盼之间传递人物情感，画龙点睛的往往是一个小动作、一个回眸。所以评价一个花旦是否出色，不能光看她玩手帕、上椅子，或是满台飞，那只是“技”，与“戏”还有距离。

肖是天生的好花旦，天赋的眉之能颦，妩媚娇柔，媚而不俗。她的弟子李淑芳纤巧、王荣华大方，但妩媚娇柔都难望其项背，看《拾玉镯》，我不看重喂鸡等动作，她最为精彩的是拾镯后被发现是的羞涩，最能勾画出“少女怀春”之情。《柳公馆》试衣等他人也有出色表演，她的钱瑶英接信后说“不用看，不用看”以及后面的唱，演的语气娇嗔，神态自信，还带有一丝自得，人物性格表露无疑。

花旦有俏丽的表演不可少，准确就更难能可贵。有的演员演《藏舟》，嗓音明亮的失之于刚，唱不出一腔愁肠与柔情，侧重表演的又过分强调勇敢，直言快语似乎很过瘾，但此时的胡凤莲面对官兵难免紧张，口齿不太流利，心中思考是必须的，肖演这一段，听到官兵叫，行舟缓慢，在这过程中心生一计，转移话题，官兵说不理民事，被抓住把柄，胡才怒斥，并不是一上来就短兵相接。官兵走后，有一个这才放下心来的表情，别人也有，但放在一段玲牙利齿之后，就显生硬。我看过的许翠莲有十个，淘气问“你咋转颜失色的？”许反问“谁转颜失色的？”有人此时双目直瞪，振振有词，肖则是边说边退，那表情让观众明显看出许的心口不一，有些心虚。看多了肖的表演，逐渐会“看戏”了，不为现场效果所左右，会看门道了。

肖的唱已有公论。我看重她的耐听，稳、准。《洞房》“听他言有前妻奴心不爽”要让一位嗓子好的唱必然怒多于怨，肖的唱，音低腔柔，准确表现出旧时代妇女对自己的婚姻无权作主、“布袋买猫”的无奈的怨声。〈扫窗会〉着力表现一个“愁”字，“满腹离愁向谁抛？”的“愁”字的拖腔中有一停顿，运用哭音，表现人物的难言的愁肠和哀婉之情。肖的“苦音”唱腔有别于青衣的激越凄厉，而是哀怨缠绵，如泣如诉，动人心旌。

秦腔的典型特征是慷慨激昂，有时候优点发挥过了就成了缺点，它给人一种粗糙的感觉。而在秦腔特有的观众群中，肖的演唱也许让有些人觉得不过瘾，就有戏迷听我说今生最爱听肖时，当面说：“肖若兰有啥好的？一辈子没拉过‘二音子’。不恨戏。”也许在他的眼里恨戏的标准就是“二音子”和“泼狗血”式的做表，但是这难以带给观众丝毫的美感，也破坏了秦腔在人们心中的形象。而在同行眼里，许多也许在观众中比肖影响大的演员被视为“卖嗓子”。没拉过“二音子”，丝毫不影响肖成为一位表演艺术家，会拉的人很多，像肖那样几乎每出戏都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唱腔却寥寥无几。
秦腔再出一个肖若兰不是绝对不可能，但也确实不那么容易！

仅以此文献给我最喜爱的秦腔名家肖若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