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昆曲小记

最近反反复复地听张军的《水磨新调》，虽然打着爵士、电子 新昆曲的旗号，电钢琴响起的一刹那还是觉得比较类似于New Age风格，配器编曲都很简单，但却能营造出空灵的氛围来，仿佛是从远山幽谷中传来的声音，诉说一段埋葬了数百年的姻缘故事。

昆曲的词真是美。《牡丹亭•惊梦》的那段《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寻遍，在这幽闺自怜」，能叫林黛玉都为之一怔。《江儿水》一段，「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又把那困锁深闺，芳华暗逝的杜丽娘一腔无处诉说的幽怨娓娓道出，让人动容。《玉簪记》开场的《懒画眉》，「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又活脱脱地把个长衫颀颀，自怜自艾的小生描绘出来。这样的词非元明二代不能出，这样的故事也无法移植到现代爱情故事里，这恐怕也是昆曲难以从本质上革新的原因吧。

姑苏真是一方宝地，这一爿小小的地面，除了昆曲，竟还出了评弹。那段著名的《秋思》，「银烛秋光冷画屏，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将杜牧的《秋夕》，温庭筠的《瑶瑟怨》毫无痕迹地结合起来，尤以首二句最妙，银烛秋光对碧天夜云，真比原词还来得契合。还有诸如《珍珠塔》，《白蛇传》中，又有多少清丽温婉的词，由吴侬软语唱来，千回百转，万种柔情。

有一次看实景牡丹亭的采访，张军说这出戏每天的开场时间视落日为准，日落时分，红霞漫天，杜丽娘和春香就要上场了。由日落到夜幕四起，正暗了杜丽娘一段二八芳华香魂飞逝，令人唏嘘不已。所以，词曲虽妙，这种由不得自己半点做主，唯有以生命换来爱情的苦涩，还是让它尘封在故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