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曲蟁言(2)——谈一谈我与昆曲主腔说
提起主腔说,和吾之渊源不为不深.记得初研昆曲声腔之学,民初的王季烈的《螾庐曲谈》是吾案上的常用书.对其主腔的章节,当初一过目,马上察觉,他所谓的主腔都是一些昆曲曲牌里的装饰行进腔的模式,不是该字位上的腔格.而当时,认为王季烈的说法,其『主腔』是装饰行进腔解说的一种模式,所立的一种单纯的称呼而已.因此,起先也是没有什么排斥,因为,既然是一种对于昆曲旋律的一种解释的代称,称为『主腔』或『猪腔』也好,只是代名词及形容词,因此,以往,在为文释昆曲的订谱法时,也把这主腔的定义,用在对于某些装饰行进腔格,针对于不随字的阴阳八声而变的装饰行进腔的部份,也释之为主腔.
后来,在1990年左右,于某一机会时,认识内地昆曲界的人士,当时为了出版《昆曲曲牌及套数范例集》而在台湾筹资时,亦以这是一件好事,于是也加入赞助者之列,而且还被该书出版时,列名赞助者在书内.而那时,虽看到此书的以主腔释昆曲格律,不以为然,但一来,于九零年代,昆曲几乎在快要完结之下,能有人出力于根本没人从事的昆曲格律的阐扬上,不管成果如何.总是精神可佩.而对于其中所举的主腔之方式及各例,不以为然,故全书于翻阅数节,明白其内容皆非在阐述正确的昆曲声腔格律,只是拼凑附会之下,于是置诸高阁,未再详加过目了.
但是,那一天终于来临了.一日,见到了己故王守泰的《昆曲格律》一书,他书中所举的各曲牌有主腔的例子,竟然是完全是把个案当通则,即,拿一个特定的折子里的某一曲牌的腔,举其那些腔是几号主腔,但这些主腔却不能合于其他折子里的同名的曲牌的旋律,即,他是特意伪造每一曲牌的主腔,而只有少数特例之下可以适合的,己完全不是王季烈当时以装饰行进腔误为主腔那么地单纯了,而成了一场骗局,于是豁然大怒,昆曲声腔格律竟然被如此糟蹋.于是揭起反主腔说的旗帜,澈底揭露主腔说不合昆曲声腔格律之实及王守泰的学术诈欺行为.
而且,又于一篇内地文章里,看到有关昆曲界曾有一个时期,所谓反曲牌十分猖獗的时期,那时候,一些反曲牌而主张依字声行腔的曲唱说者,幕后有人为之撑腰,于是几乎要举行一场宣布会,宣布从此以后,昆曲取消曲牌,但还好终于被压下来了.于是,吾也了解了主腔说者的苦心,因为当日的反曲牌的恶势力如此猖狂,几乎要毁昆曲,重走回当日明末沈宠绥《度曲须知》所指出的,明末当日的末流清工的主张依字声行腔的曲唱说,以致于乱昆曲,所唱都成了自由乱唱.但这些希望维持曲牌的腔格的主腔说者,虽然其学术实力皆不足,但心有向着昆曲是有格律,是有主要腔格的,只是认错了爸爸而已,把一些装饰行进腔的碎段子当成了主腔而已.所以其有心于昆曲格律是实,但是走错了门路而已,而原其居心,除了作伪的首恶的王守泰而外,吾实存恕心而明其初心之善意.此所以谓『吾对主腔说者的恕辞』指此也.
吾之批驳是因为主腔说,本就不是昆曲正确的声腔的格律啊,吾只是照事实说,况且,在主腔说界,后来又出了王守泰其人,在其《昆曲格律》里,竟然造假,成了主腔说界里最不要脸的人物,以此不得不大肆评击此种宵小行径,因此,批王守泰其人,只是打伪,出发点与其主腔说与否的本旨是无关.
曲友或问,那么谁是你不恕不饶的呢.按,那就是万恶的依字声行腔的曲唱说了.此说,由一托名为洛地者所倡,呼风唤雨,大乱昆曲界.今之附从者,如俞为民先生等人,从其著作《昆曲格律研究》的以杂有一些非正确曲谱的例子,举的前后二字的阴阳八声配何种腔格行进,即可知,都是因为不明昆曲曲牌源于基本曲调,即,一只只的歌曲,唱腔行进中,只是要依字声而调整基本曲调的腔格而已,而不是从头到尾自由随意依字声行腔去创一只新曲,那完全就是明未沈宠绥在《度曲须知》里所痛斥的那些依字声行腔的曲唱说者的『独步声场』的末流清工的惯技:
『唱家又不按谱相稽,反就平仄例填之曲,刻意推敲,不知关头错认,曲词先已离轨』、『总是牌名,此套唱法,不施彼套;总是【前腔】,首曲腔规,非同后曲,以变化为新奇,以合掌为卑拙,符者不及二三,异者十常八九,即使以今式今,且毫无把捉』、『今之独步声场者,但正目前字眼,不审词谱为何事;徒喜淫声聒听,不知宫调为何物,踵舛承讹,音理消败,则良辅者流,固时调功魁,亦叛古戎首矣』、『而时调则以翻新尽变之故,废却当年声口』.
沈宠绥指出,这些『独步声场』的末流清工的胡乱的依字声行腔的自由曲唱的离腔叛昆曲的基本调,还不如戏工保留昆曲的唱腔,故曰:『今优子当场,何以合谱之曲,演唱非难;而平仄稍乖,便觉沾唇拗嗓,且板宽曲慢,声格尚有游移,至收板紧套,何以一牌名,止一唱法,初无走样腔情,岂非优伶之口,犹留古意哉』、『觉梨园唇吻,彷佛一二』.
故依字声行腔说,以其横流一世,主张昆曲依字声行腔,于是在戏曲界,又起一阵土腔说,或腔调说的旋风.是谓,所有声腔都是从地方方言的字声的土音,依字声行腔,于是形成了土腔,土腔说及腔调说就是把昆曲的依字声行腔的曲唱说,去加大适用的范围到所有的地方声腔之上,而忘却即使是地方声腔,亦多有取当地小曲这些现成歌曲为基本曲调的,何况任何这类论着,都拿不出任何实际的某地方戏的声腔的土腔与土音之间的字声关系的任何实证的例子,一个谱例都举不出来,都是用文字说得天花乱坠,成了海市蜃楼而已,其根源实与昆曲的依字声行腔说为一路货色.
有一个十分有名的理论,叫做『彼德原理』,所说的,是每一个人都有其适合的最适的职位,在此职位下,他是适任的,一旦从事于他的力所不及的高职务时,马上就从英雄变成狗熊.而论学岂不如此,有人适合于在戏曲史或或戏曲文学上去从事的,他却一定要涉足于他的慧根所不能及的昆曲的声腔格律,早期如王季烈《螾庐曲谈》,如郑骞《北曲新谱》,近来如俞为民先生的《昆曲格律研究》,则所论不沦为不适阐明昆曲声腔格律之任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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