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思臆校秦腔《黄鹤楼》下

退思臆校秦腔《黄鹤楼》下

第三折困楼

（四青衣、四龙套引周瑜上）。

周瑜（唱）狂风吹动了长江浪，【1】黄鹤楼上有埋藏。我命甘宁过江往，要哄刘备过长江。在楼下埋伏千员将，誓杀刘备夺荆襄。【2】将身儿打坐在莲花宝帐。等甘宁他回来细问其详。

（甘宁上）

甘宁（唱）江南文武齐喝彩，刘备单身过江来。【3】

甘宁报门。交令！

周瑜    收令

甘宁    打躬！
周瑜    站下。甘宁回来了？

甘宁    回来了。

周瑜    刘备可曾过江？【4】

甘宁    倒也过江。

周瑜    兵带多少，将带几员？

甘宁    一兵一卒未带，将带子龙一人。

周瑜   哈哈，嘿嘿，哈哈哈！【5】，真乃天助瑜成功也，甘宁听令！吩咐我军，摆队伍去迎。

甘宁    得令。来呀！

卒      有

甘宁    我军摆队伍去迎！

（同下）（赵云、刘备上）

刘备    四弟，过得江去，若有埋伏，如何是好？

赵云    主公，有为臣保驾，料然无妨。

刘备    宁要小心。（同下）

（刘备带赵子龙，周瑜带青衣、龙套上）

周瑜    皇叔。

刘备    都督！

周瑜、刘备  哈哈哈哈！

刘备   四弟接马。

周瑜   皇叔不必下马，请来一同进城。

刘备   请。

（同下，又上下马）

周瑜   换衣来。（坐）不知皇叔到来，瑜实无远应，多得有罪。

刘备   好说。通报来迟，皆备之罪也。

（看科）

周瑜    啊，皇叔，你看什么呢？

刘备    怎么不见你主吴侯？

周瑜    只因国太染病在床，吾主龙床侍奉，不能脱身，命瑜嘛【6】……

刘备    怎么样

周瑜    奉陪皇叔来了【7】。

刘备    告辞

周瑜    慢着！皇叔向哪里去？

刘备    备进宫探疾。

周瑜    瑜替皇叔代问过了。瑜今天已在黄鹤楼上设摆酒宴，饮罢一同进宫。

刘备    有劳都督。

周瑜    好说，请坐。甘宁听令！

甘宁    在。

周瑜    吩咐我军，宴摆黄鹤楼。

甘宁    来呀

卒      有。

甘宁    我军宴摆黄鹤楼。

（同下又同上）

周瑜    来到楼口，皇叔，请来登楼！

刘备    都督请来登楼。

周瑜    皇叔到此是客，理应先登。

刘备    这就不恭了！

周瑜    恭该【8】。

刘备、周瑜  哈哈哈！

（登楼同坐）

周瑜   酒来。（摆酒）皇叔，请来观景！

刘备   都督请来观景。

周瑜、刘备  大家一同观景。请！

刘备    好景。

周瑜    不成景！

刘备、周瑜   哈哈哈！

周瑜    甘宁听令！吩咐我军楼下伺候。

甘宁    得令，众将官【9】！

卒      有。

甘宁    我军楼下伺候。

（引青衣、龙套下）

周瑜    这是皇叔，瑜今天已在酒席宴前，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儿，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    都督有何贵言，但讲无妨。

周瑜    如此，瑜先告罪！这是皇叔，【10】想当年赤壁鏖兵，火烧战船，劳尽军力，挣下荆州，被皇叔借去屯兵养马，约下八载交还，今已九春。敢问皇叔不还我荆州的意儿【11】？（刘备白：啊！）岂不知信，信【12】乃人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13】其何以行之哉？

刘备    咦，这个……

周瑜    这个什么？
刘备    哎，我的都督呀，

未端起紫金杯珠泪滚滚，尊一声周都督细听原因。
汉刘备生世来无有根本，东挡西杀是孤身。

借荆州多蒙你应允，有心还【14】望等几春。

取西川即还荆襄郡，望都督千万莫在心。

周瑜   哎！刘皇叔。

（唱）刘皇叔你把话错讲，说什么取川【15】还荆襄。

推辞的话儿再休讲，酒席宴与你将比方。

秦穆公咸阳登大宝，晋文公驾坐在平阳。

因为秦晋相交好，借去土地又借粮。

哎！

自从文公去了世，龙门山前摆战场【16】。
你我要把秦晋仿，速速列站作两厢【17】！

赵云    哎，周瑜
（唱）周瑜不必逞儿能，赵云言来你当听。

曹操起武下江南【18】，你主闻言心胆寒。

文要降来武要战，文武商议不得安。

那时节吓破你周瑜的胆【19】。

来到我朝请卧龙，南屏山下祭东风【20】。

借你荆州荆州在，借我东风还东风。
若问荆州来问爷，长枪和儿拜弟兄【21】。

刘备    走！

我一声喝定了赵子龙，为兄把话说心中。

周都督他有容人的量，

你焉敢在此【22】称你能！

我的都督呀，

我四弟本是顽童性，宽怀大量把他容。

黄鹤楼上得罪你，

我刘备与你

都督

来赔情。
周瑜（唱）哎，皇叔【23】！

你不必假意儿来赔情，不由本督怒气生。

赵云不必逞尔能，
坐去【24】！
本督言【25】来尔当听。

黄盖定下苦肉计，当堂几乎丧残生。

哎！

庞统献来连环计，俺周瑜也曾用火攻。

挣下荆州你家坐，却怎么尽【26】都是你家的功？

转面来我把皇叔叫，
哎，皇叔！

瑜有言来听根苗。誊国文约要你写，

刘备    我写，我写！

周瑜（唱）如不然咱两家便【27】失情。

此间不念太后面，十个刘备难逃生。

我不辞刘备下楼口，

（甘宁上）

周瑜（唱）甘宁近前听分明。

你唤来红旗官儿四员将，

甘宁     红旗官儿进【28】。

（四龙套上）
周瑜（唱）红旗官儿你们听。你们围困黄鹤楼，先杀刘备赵子龙。

哎！

漫天网四下忙罩就，投笼鸟儿难逃生。来来来先杀汉刘备！

甘宁    杀坏刘备，太后降罪，如何是好？

周瑜    胡说！既怕太后降罪，难道说将此仇白白罢了不成！

甘宁    都督请来传令。

周瑜    甘宁听令！你们围困黄鹤楼，立逼刘备写下誊国文约。本督有令，你再【29】放他下楼；本督无      令，千万莫要放他下楼。站东列西，听本督一令呵！

（起牌子）

甘宁    送都督。

刘备    免。（与甘宁下）

刘备    哎呀！四弟！周瑜【30】方才下楼，言的明白，立逼我君臣写下誊国文约，还则罢了【31】！如其不然，将你我君臣困死在黄鹤楼上，罢罢罢，不得活，活不成【32】！

赵云    哎，主公！曾不记为臣当年大战长坂坡了？

（唱）长坂坡前血未干，百万操兵心胆寒。无有降龙伏虎胆，焉敢保主下江南！

刘备   四弟，你倒醒来吧！长坂坡有你枪马。现在黄鹤楼，好比擂台，你是用拳打，你是用足踢？【33】，罢罢罢，不得活，活不成，不得活了！

赵云    诸葛亮啊，孔明！看在其间，你反倒害了我君臣了！

（唱）背地里怨声诸葛亮，哄我君臣来过江。

黄鹤楼上命该丧！

主公，有救！

刘备    救在哪里？

赵云    是臣临行之时【34】，先生赐一竹节。若到不测之时，打开自有妙用【35】。

刘备    四弟，你倒【36】住了吧！先生算定，你我君臣，命丧黄鹤楼，赐你我引魂幡，勾你我君臣【37】的魂来了！罢罢罢，不得活，活不成！

赵云    竹节呀，哎！竹节！先生言说，你能退周瑜兵将，事到如今，为何不灵【38】，为何不应？你气杀俺赵云了！

（唱）只说竹节是英雄，

能退周瑜【39】百万兵。

此间要你有何用，将你摔在地鎏平。

（竹节倾地，露出将令。）

上写“江南九郡八十一州水军大都督周”，真乃好先生！主公有救。

刘备   救在哪里？

赵云   是臣一时气上心来，损坏竹节，现有周瑜令箭在此。

刘备   呈来，呈来！上写江南九郡八十一州水军大都督周。真乃好先生！四弟速快下楼！

赵云   是！

（青衣上。）

青衣   可曾写下誊国文约？

赵云   现有都督令箭。
青衣   下楼去!

赵云   主公请。

刘备   正是：

鲤鱼脱去金钩钓，摇头摆尾不回头【40】。

（作下科）【41】

青衣    有请都督!

（周瑜、甘宁上）

周瑜（念）  赵云纵有撑天手，

甘宁（念）  刘备难逃黄鹤楼！

青衣    参见都督。

周瑜    刘备可曾写下誊国文约？

青衣    都督有令，放他下楼！

周瑜    有何凭证？

青衣    现有都督令箭。

周瑜    呈来，呈来！啊？这是南屏山后祭了东风的一根令箭，却怎么今天他还在？诸葛亮啊，孔明，咱两家的这冤仇誓不两立！【42】

甘宁    都督请来传令！

周瑜    吩咐大将太史慈，带领三千人马，从旱路追赶一回了！（同下）

【注释】

【1】此本原作狂风，前不久见有帖子讨论此问题。退思个人以为“狂”字好，一来“黄风”与下句“黄鹤楼”平头，二来，“狂”字喷口更加有力，凸显周瑜的个性。

【2】原句为“要害刘备一命亡”。原句刻画矛盾不突出，将矛盾似乎集中到个人恩怨上去了。孙刘的矛盾在于土地，不在于害命，因此个人认为改为“誓杀刘备夺荆襄”更加剧情集中，人物个性鲜明。“夺荆襄”句之“荆襄”地系有后面刘备唱“取西川即还荆襄郡”句而来。

【3】原句为“江南文武齐喝唱，刘备只身过长江。”由于上句归韵上比较难处理，下句亦跟着改。

【4】句首原有“打探”二字。

【5】“嘿嘿”原作“哈哈”。

【6】“嘛”原作“吗”，误。

【7】“奉陪”原作“陪伴”，为表现周瑜的儒雅作改。

【8】“恭”原作“公”。

【9】原作“来呀。”

【10】此四字原无。

【11】原作“意思”。“意思”二字连用，比较拗口，改为儿化音。

【12】后一 “信”字系加出。

【13】见《论语．为政》。大车，指牛车。輗（音拟），连接牛车辕端与轭（横木）的关键。小车，指马车。軏（音月），连接马车辕端与轭（横木）的关键。

【14】“还”字后原有“再”字。
【15】“取川”之后原有“后即”二字。

【16】句首原有“在”字。

【17】原句为“速准备咱两家大战一场”。

【18】“起”字后原有“威”字。

【19】该句后，原有带白“周瑜，我个儿”，因赵云乃儒将，故省。

【20】该句原无，因省略了【18】，故添一句以作对句。

【21】句首原有一“这”字。

【22】“此”字后原有“地”字，其实留“在此”、“此地”都行。因“此地”音比较低沉，一般演员难发，发不准的话凡类犬，故这里用“在此”。

【23】此三字原无。

【24】此二字原无。

【25】“本督言”三字原作“周瑜说”。

【26】“尽”字原无。

【27】“便”字后原有一“要”字。

【28】此句原无。沈和中先生上句“红旗官儿四员将”处唱作“大小三军和众将”，下面一句“红旗官儿”处唱作“大小三军”，但是个人以为因周瑜此处擅自做这件事，调动“大小三军和众将”，动作太大，有点太过。而“红旗官儿”也非无据，如《潞安洲》一剧中，当陆登问哈密蚩时，哈作 “红旗官儿赵德胜” 答。也为了更大的保持剧本原貌，从旧。

【29】“放”字前原有一“好”字。

【30】“周瑜”二字原作“都督”。

【31】“还则罢了”四字原作“方可下楼”，因前面有“周瑜方才下楼”，避免白口重复，作改。

【32】“活不成”三字原作“不得活”。

【33】此句原为“你是足踢？拳打？”

【34】“之时”二字原无。

【35】此句原为“主公何不问他一声？”，据第一折诸葛亮交待改。
【36】“倒”字原无。

【37】“君臣”二字系加出。

【38】此四字系加出，原无。

【39】“瑜”原作“郎”。

【40】“不回头”原作“再不来”，因“再不能”不叶律，故改。

【41】该科介原无。

【42】该句原无，据沈和中先生录音补上，若无该句，则显突兀，剧情不大连贯。

第四场    救主

（四水手引甘宁、太史慈上）

甘宁      甘宁。

太史慈    太史慈。
甘宁      奉了都督令，

太史慈    追杀汉【1】刘备。

甘宁、太史慈  来呀，杀！

（同下【2】）

（龙套引关平、周仓上）

周仓   周仓。

关平   关平。

周仓   奉了军帅令，

关平   江岸迎主公。

关平、周仓   来呀，江岸去着。【3】

（同下）

（赵云、刘备上）

刘备（唱）君臣逃出千层网，后有追兵前有江。

背地里骂声诸葛亮，害得我君臣无有下场！

哎呀，四弟！前有大江，后有追兵。罢罢罢，孤不得活！

赵云   先生妙计如神，必有安排。待臣看来，（看）那边舟船，敢是关平、周仓？主公到了，快快将船拢岸。

（关平、周仓上）
关平、周仓   关平周仓迎接主公。主公快快请来登舟，待臣等截杀【4】。
刘备   四弟随孤来。

（上船，下）

（甘宁、太史慈与关平、周仓对上，开打。关平、周仓败下。

甘、太追下。）

（周瑜带卒上）

周瑜   本督周瑜，可恨刘备，用计逃生。来，驾舟追赶。

（甘宁、太史慈上）

甘宁、太史慈   参见都督。

周瑜    可曾赶上刘备？
甘宁、太史慈   刘备驾舟逃走。

周瑜    无能之辈！随在马后。来！换舟追赶。

（上船）

（关平、周仓上，与东吴船碰头战。东吴兵败下，关、周追下。诸葛亮上）

诸葛亮   山人诸葛亮。主公东吴赴宴，是我前来迎接。人役，不免在此等候了。【5】

（赵云、刘备上）

刘备    四弟催舟。

诸葛亮   主公！为臣已在此候驾多时了，请来登陆。

刘备     （下船）哎呀，先生！你光会弄险。这一回我君臣的命，几乎丧在东吴了。

诸葛亮    臣已料定，决然无妨。赵云听令！

赵云      在！

诸葛亮    命你出往下口，等周瑜到来，射断他的风蓬，逼他登陆，不得有误。

赵云      得令。

（下）

诸葛亮   主公请！正是：

任你周瑜千万能，

刘备            不如孤茕一卧龙。

（同下）
（赵云上等高场，周瑜带众将上，赵云箭射周瑜风蓬。同下）

（魏延上）

魏延    魏延。奉了军帅将令，黄土岗埋伏。来，埋伏了！

（周瑜带众将上，与魏延开打，周瑜败下，张飞追下。周瑜

败上）
周瑜     来！兵发夏口。【6】
（同下，张飞带卒上）

卒    周瑜兵败夏口！

张飞   周瑜娃娃败了！跑了，跑了，哈哈哈！来呀，收兵回营，先生上边交令。（下）

剧终

【注释】

【1】原无“汉”字，且二人同言此句。因为二人上场，加一“汉”字，成二五字句，作引诗处理。

【2】该科介原无。因人物需要下场，且下面周仓、关平出场类似，却有“同下”二字，据补。

【3】此三句原为周仓、关平“奉了军师之令，迎接主公。来呀，江岸去着。”

【4】“截”字原作“接”，误。

【5】“是我”，“人役”四字原无。

【6】“发”字原为“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