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几位朋友之间有个约定，谁要是有了新的音乐作品问世，必须相邀一聚，以对作品进行“品头论足”。芝达林先生近有新作问世了，我们自然不例外地在一起“品论”了一番。
由芝达林先生作曲、孔明珍演奏的CD作品琵琶新曲九首《寓言三则》，已由北京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听完全部作品，我深感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琶琶音乐精典。原因是：首先，该作品中的《寓言三则》、《望岳》等几首早在1989年便已创作出来，并曾获中国第六届民族器乐作品评奖“纪念奖”。笔者当时曾参与了演奏录制全过程，今日重温旧曲，不仅倍感亲切，且增添了几分感慨。其次，《秋居山瞑》、《窦娥冤组曲》是作者2002年夏天以后陆续创作的新作。从1989年至2002年，相隔十余载，作者将不同时期创作的作品放在一起编辑成套，真可谓十年磨一剑。无论从构思立意拟或思想内涵上，芝先生的这一套作品都达到了新的高度——作曲技法更趋娴熟，并有了很强的可听性。不难看出，作曲家的世界观和思想感情都在发生着很大的变化。
一、寓言三则
这三首作品，作者采用了近现代作曲技法，将古老的文化题材、鲜明的风格特征和先进的作曲技术结合在一起，使琵琶的多声部演奏技巧得到新的拓展。
作品以音画的方式描绘了三则寓言故事。每一曲都有一个简短的引子，仿佛把人的听觉想象带入相隔久远的时空当中。三首乐曲风格迥然相异，个性鲜明的音乐形象表现出寓言故事中的人物情节和思想内涵。再加上演奏家孔明珍婉转自如、流畅舒展的精彩演奏，更使作品妙趣横生。
1、《塞翁失马》：紧张变幻的和声音响和五声调式游移、重叠的旋律片段，描绘了奔腾呼啸的马群、心境泰然的老人——塞翁。乐曲生动地再现了“塞翁失马”的故事情节，向人们展示了“得而不喜，失而不悲”的人生态度。
2、《守株待兔》：川流不息的音型，使听者的眼前呈现出小免奔跑的形态；略带晋南乡土音调的旋律，勾画出笨拙、得意的人物造型。乐曲中有自然景致的描绘，也有人物内心的刻画，更有诙谐幽默的讽刺和醒人喻世的哲理。
3、《盲人摸象》：连续四度上行构成的引子，固执而愚笨；飘荡着印度风情的旋律在固定音型的陪伴下开始讲述“盲人模象”这个佛经故事；随着声部层次的累加，调性关系趋于复杂，使我们仿佛听到了各抒己见的争论，喋喋不休、终无正果。
二、唐诗二首
1、《望岳》：这首乐曲是根据唐代诗人杜甫的五言古诗《望岳》创作的。作品采用了“序列音乐”的写作，用一个四音列及其模进构成的八音列，经过“逆行”、“倒影逆行”等变化，组成了全曲的全部材料。作品分三个段落表现了诗人的伟大情怀，开始部分壮怀激烈，中间段落朴素深邃，结尾部分激情澎湃、一往无前。在这首作品中，作者还自然地融进了西方的对比复调音乐，为琵琶演奏技巧增添了新的内容。
2、《秋居山瞑》：这首乐曲是作者根据唐代诗人王维的五言律诗《秋居山瞑》创作的。虽然同《望岳》一样，作品也采用了“序列音乐”的写作原则，但这里是局部五声化的“有调性十二音序列”。作者在严格的“序列”进行中力求民族音乐的韵律，在平缓、宁静的旋律中着力表现诗人的高尚情操和理想境界——“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也许此作品更体现了此时作曲家的内心世界。
三、冤组曲
元代剧作家关汉卿的《窦娥冤》是世界古典戏剧宝库中的一部悲剧杰作。其所反映的动人心扉的社会悲剧早已家喻户晓，但将它写成琵琶曲，用音乐语言来表现故事中的人物，情节和思想，应该说是一个新的创举。
在《窦娥冤组曲》中，作者将现代趣味溶于传统风格，以娴熟的作曲技术描绘出极为生动的戏剧性场面，把《窦娥冤》深刻的思想内涵表现得淋漓尽致，从而对在琵琶演奏技巧的应用中进行了大胆的尝试。
1、《苦命相依》：乐曲表现了苦命的窦娥与婆母相依为命的情景。慢板的旋律娓娓动人，它流露出浓郁的地方风格，表现了含辛茹苦的岁月，寄托了作者对主人公的深切同情；中间段落较为明快，轻松活泼的节奏描写了窦娥的纯朴和善良；突然闯入的下行环绕音调低沉而凄凉，它预示了悲剧的发生；尾部激愤的音调道出了整部作品的音乐主题思想和反抗精神。
2、《灾祸横来》：阴森恐怖的和弦托出急促环绕的半音化旋律，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了窦娥的生活。令人毛骨耸然的音响把音乐推向高潮，继而倾泻出窦娥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和恸哭声。
3、《含冤负屈》：狰狞的音响在肆虐地咆哮，冤屈的主题在痛苦中挣扎，两支个性鲜明的音调猛烈撞击，让音乐高潮迭起；抗争的音调渐渐地被摧垮，弱小无助的窦娥不畏酷刑，却为了保全婆母而屈打成招；冤屈的呐喊无济于悲惨的命运，代表窦娥的主题旋律急转直落，悲惨气氛达到了顶点。
4、《感天动地》：这是整部作品的高潮，音乐呈现出“怆然赴刑”、“凄然回首”、“怒吒天地”、“愤誓三愿”、“悲雪六月”等荡气回肠、惊天动地的场面。那是一代劳动妇女反抗黑暗势力的一身骨气的写照，也是后世对窦娥优秀品质和坚贞性格的崇尚与讴歌。象这样篇幅长大，超极限音区、高难度技巧的琵琶新作，孔明珍演奏的更是铿锵有力，如泣如诉、感人至深，真使人感悟到了“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迷人韵味。
纵观上述作品，在赞叹之余，还是让人稍为感到了一些美中不足。我认为，从作品上看，象《窦娥冤》这样庞大的戏剧素材，用一件乐器独奏和组曲的体裁来表现，明显地感到重量欠缺，戏剧矛盾的冲突展开，高潮推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留下了明显的缺憾。如果能采用琵琶协奏曲的形式交相呼应来表现，也许更能表现出作品内容的深刻和凝重。从演奏上说，就后几首新作而言，演奏者对作品感悟和处理上还欠细致准确，特别是旋律力度的亢进与渐落，复调段落的层次感以及顿连相济的乐句舒展度上还稍显不足，有待提高。尽管如此，这套CD作品仍不失为琵琶音乐苑中的一部宝典，令人可喜可贺。
《黄河之声》编辑部·—双月刊·—ISSN1004-6127·—2004-6,总219期,P3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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