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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崔自默
中国书法,艺苑菁华,历数千年,史迹流衍,面目多端,难以尽举。兹仅依时序,分作十段: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民国,略撮其意而已。

(一)商周

1.甲骨文
甲骨文,或称卜辞、殷墟文字,是目前可以见到的最早的成熟书法。1899年(清光绪二十五年),王懿荣在一种称为“龙骨”的中药材上面,偶然发现一些神秘的刻划符号,他发生浓厚兴趣,旋即到当地收集这些“龙骨”,并带回去研究。其后,又有刘鄂等人继续搜罗。

“龙骨”,就是龟壳,而上面的刻画符号,后来经考古学家和古文字学家证明,就是“甲骨文”(见图1)。它最初出土于河南安阳小屯村的殷墟,是距今约三千四百年前的商代遗物。那里曾是殷商盘庚的故都,由于洹水决堤,在地下沉睡了数千年的甲骨文,被冲刷出来,人们以为是龙骨,并用来做药材治病。当时人们敬畏鬼神,遇事先占卜,然后把卜辞刻在龟甲和其他兽骨上,涂红色表示吉利,黑色表示凶险,在心理上试图与神灵沟通。这些字,大字约一寸见方,小字则如谷粒,极其精致。

经过不断挖掘,出土甲骨片达十万枚之多;而上面的刻画符号,也总计达4500个,其中1700个被逐一破译和解释出来。甲骨文内容大多为“卜辞”,乃记载占卜吉凶之事件。甲骨文中,已经有了形声字,可见它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文字了。

甲骨文,主要是刻划而成的,从书法角度欣赏,已经完全具备了章法、结体、用笔等主要构成因素。如现藏历史博物馆的一片商武丁时期(公元前13—12世纪)的牛胛骨,上面刻字多达128个,记述丁酉日商边之事。另如祖庚祖甲时期甲骨、廪辛康丁时期甲骨、武乙文丁时期甲骨等,亦各具气象。

甲骨书法,其刀法灵秀,变幻莫测而奇趣丛生,其章法或整齐或错落,结体或规则或随意,线条或纤弱或刚劲,这除了所使用的工具材料的客观限定之外,不能否认在作者的主观审美趣味上,已经具有强烈和完善“书法意识”(见图2)。而且有意思的是,少数甲骨不是刀刻,而是用朱书或墨书所写,这证明,当时已开始使用毛笔之类的书写工具。郭沫若在《殷契粹编·自序》中盛赞甲骨书法说:“卜辞契于龟骨,其契之精而字之美,每令吾辈数千载后人神往”,“足知存世契文,实为一代法书,而书之契之者,乃殷世之钟、王、颜、柳也”。

2.金文

比甲骨文稍晚出现的是金文,亦称钟鼎文、籀篆、籀书、古籀、史书、大篆等。商周是青铜器的时代,作为礼器的鼎为其代表,乐器则以钟为代表,所以“钟鼎”即作青铜器的代名词,而金文则钟鼎等器物上铸刻的款识文字,或阴或阳(见图3)。金文的内容为记录当时祀典、赐命、诏书、征战、围猎、盟约等事件,既可祭祀神灵,显示威仪,又可记录事件,传诸子孙。和甲骨文相比,金文字体古朴厚重,更为丰富多姿。金文在汉武帝时已有发掘,有人将在汾阳出土的鼎送进宫中,汉武帝于是以元鼎(前116)为年号。

周代,金文为主要的书体存在形式与书法表现形式。金文在商殷晚期(公元前14—11世纪)业已成熟,如《戍嗣子鼎》、《宰甫鼎》。其后西周武王时期的《天王簋》、《利簋》,成王时期的《何尊》,康王时期的《庚赢卣》、《大盂鼎》,昭王时期的《召尊》、《令簋》、《令方彝》,风格渐分,甲骨文的尖刻感彻底泯灭,但也并不拘泥于典型的肥厚笔画。西周中期,长篇金文更为普遍,如共王时期的《永盂》、《墙盘》,懿王时期的《师虎簋》,孝王时期的《大克鼎》,其大篆书也更显圆匀挺秀。至西周晚期,如厉王时期的《散氏盘》,宣王时期的《毛公鼎》、《虢季子白盘》,金文抵其颠峰,古奥浑朴,凝重大度,肥瘦自若,容与徘徊。《大盂鼎》(见图4)铭文近300字,横平竖直,行距字距均匀分布,而每字结构活脱,局部线画肥厚而有装饰意味,充分展示了方块汉文字的艺术魅力。《毛公鼎》铭文32行497字,为出土青铜器中铭文字数最多者,是金文作品中的极品。而作于宣王十二年正月丁亥日的《虢季子白盘》,通篇为韵文,与《诗经》“出车”、“六月”、“采薇”等篇相类,其书法线条婉转而不失于凝重,气韵整肃而又有节奏感,布局则疏朗整饬,为战国时期青铜器铭文所承袭,也为后来《石鼓文》谋篇之先导。《散氏盘》铭文书法结体取横势而重心偏低,颇显朴古,线条圆润凝练,颇显“浇铸”感。

至春秋战国,在周代金文基础上,诸侯各自独创自己地方色彩的书法,如《越王勾践剑》、《蔡侯尊》、《曾侯乙编钟》、《中山王方壶》(见图5),字体修长,颇具装饰和夸张意趣。

(二)秦汉

1.小篆的产生

篆书有古文、奇字、大篆、小篆、缪篆、叠篆等很多种,大致归类为大篆和小篆两种。其中大篆包括甲骨文、金文、籀文等。关于小篆,许慎《说文解字》云:“秦始皇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

春秋战国时期的地区分裂,诸侯各自为政,致使书体也各具体格,面目多样。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中央集权制,不久命宰相李斯将当时流行各地的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及隶书等八种书体统一起来,实施“书同文”,制订了一套规范统一的书体,是为“秦篆”,亦称小篆。

秦代墨迹,今可见者有青川木牍、侯马盟书、云梦睡虎地秦简等。竹木简牍和帛书,告别了钟鼎器物的依托,使书法以墨迹的形式系统地出现了;而且,这些墨迹书体,已经由长而扁,由圆而方,开始了隶变之先声,在同时期的器物如《楚王鼎》上,亦有此消息。这种尚未脱离篆书体格的隶书,李健《书通》称之为“纯隶”——“无波笔,下笔直而不曲,独来独往者也”。

秦《石鼓文》(亦称《陈仓十碣》、《猎碣》、《雍邑刻石》)(见图6),是目前所见最早的石刻书法,其书体介乎古籀与秦篆之间,结体方整而宛通,风格浑穆而圆活,是由大篆到小篆的转型期代表作。石鼓文在唐朝初年出土于陕西宝鸡,韩愈曾作《石鼓歌》记之,因出土早,所以对后世影响极大。

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的《秦诏版》、《秦铜量铭》,为统一度量衡的诏书,其书法通篇气息规整,而单字欹正多姿、大小随意,笔画之间则多呈平行态势。秦始皇率众出巡,观览山河,所到之处,立碑刻石,以颂扬其“横扫六合,威震四海”伟业。传为由李斯书写的刻石有《泰山封山刻石》、《琅琊刻石》和《峄山刻石》等。

《峄山刻石》为秦始皇登临峄山时命李斯记颂其德所立,唐时已毁,现存者为宋人转刻(称《长安本》),该篆书圆转遒正,与《碣石颂》、《会稽刻石》一样,为标准秦篆(小篆)。小篆书体章法行列整齐,规矩和谐;结体匀称,上紧下松、亭亭玉立,线条则圆润中不失劲健,被评为“画如铁石,千钧强弩”。 因小篆笔画线条直匀圆润,故又有“玉箸书”之称。

《峄山刻石》原石早在曹操登山时已毁,只留下了碑文,现今所见藏西安碑林里的,是宋代人根据五代南唐徐铉的摹本所刻。篆书大家,秦李斯之后,有五代徐铉,唐代李阳冰,清代邓石如,近人吴昌硕、齐白石等。

秦代刻石在实现其精神目的的同时,创造了一种使书法得以长久留存的方式,开拓了一个书法艺术的新形式。中国书法艺术有两大派系,一为碑派,一为帖派,而秦代刻石则无疑开碑派之先河。

2.隶书的产生和繁荣

关于隶书的产生,有传说为程邈所创。程邈是秦朝的一个徒隶,因得罪秦始皇,被关监狱,他觉得狱官的腰牌用篆书书写很麻烦,就化圆为方,创出一种新书体。秦始皇看后很欣赏,不仅赦免他的罪,还封他为御史,并规定这种字体以后在官狱中使用。因为这种新书体起初专供隶役使用,而程邈又是徒隶,所以被称之为隶书,或谓佐书、佐隶。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而已,因为,实际上任何一种代表性书体的产生,不可能凭空出现,不可能是朝夕间可以完成的事情,只能经过一段相当的时间的渐变,逐步成型;至于某个人的贡献,一般只是综合整理、集其大成。隶书如此,楷书、行书、草书等的产生过程,亦是如此。
考古实物资料证明,战国至秦代的简牍墨迹,简化的和草化的篆书已然司空见惯,笔画减少,字形有长圆变为扁方,除上述“纯隶”之外,很多字的收笔开始出现捺脚波磔,称为“秦隶”(见图7)(有“秦隶”之名,以区别于成熟期的汉隶,汉隶又有所谓古隶及八分等称谓,不必细分)。长沙马王堆帛书(如《老子甲本》和《老子乙本》)、银雀山汉简以及居延汉简(见图8)等大批墨迹书法,已有明显隶意,此则不但展露了由尚带篆意的浑朴的古隶如何演化到劲秀洒脱的标准汉隶的这一过程,也让我们真切地领略到了汉人隶书的风采。战国末期至秦间,隶书虽已露端倪,在民间也已使用,但隶书独立地占据统治地位,却在两汉,尤其在东汉,汉桓帝(147—167年)至汉灵帝(168—189年)间,当为隶书的全盛期。

隶书的产生,同后来的楷书、草书的产生一样,乃是中国书法史上的重大变革。倘若从文字史的角度看,隶书的出现,结束了以前古文字的象形特征,跨进了书写符号化的疆域。从书体史上观看,隶书则上承篆书,下启楷书,是书体演化的一大关捩。隶书的用笔,突破了篆书用笔单调的束缚,点划分明,方圆相济,轻重有致,尤具代表性的主笔捺脚——蚕头燕尾,一波三折。

此外,汉隶的雄强朴茂之风格,正从一个侧面反射出大汉帝国的壮阔景象。可惜,如此精彩纷呈的艺术,它们的创造者们,那些当时书丹的书家们,没有留下姓名,连相关的史料记载也少得可怜。

刘勰《文心雕龙·诔碑》云:“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树碑,当然是正经事,所以其书法风格庄重肃穆,当在情理之中。而汉简墨迹书法,则殊有不同之处,虽然也不失其谨严大度,但是毕竟随意些、自然些,于是,我们便可以真切地看到了汉人隶书的真面目,揣摩书家当时落笔时章法、结体以及用笔、用墨的诸般奥妙。尤其令人惊喜的是,在这些汉简墨迹中,已经有了成熟的章草书和类似楷书、行书的东西,这则透露了魏晋楷书和晋人行草的消息。

除了这些珍贵的墨迹实物之外,汉隶中最具价值的,莫过于大批的东汉碑刻。

西汉碑刻如《五凤刻石》,与当时简书面目相仿佛,逮及东汉,隶书炉火纯青。彼时树碑之风甚烈,加之写手之层次多端,遂使各地碑刻隶书面目丰富无比。《张迁碑》、《张寿碑》、《曹全碑》、《鲜于璜碑》、《礼器碑》、《史晨碑》、《孔庙碑》、《朝侯小子残石》、《杨叔恭残碑》、《熹平残碑》、《乙瑛碑》、《衡方碑》、《夏承碑》、《张景碑》、《石门颂》、《西狭颂》、《孔庙碑》、《华山碑》、《封龙山颂》、《韩仁铭》……等等,各臻妙绝。

这些隶书虽然都是以称作“蚕头燕尾”的波笔捺脚为主要造型标志,但能各具特征特色,拉开距离,这不得不令人惊叹于汉人的艺术创造力。隶书仅就一种书体而言,在东汉获得了中国书法史上空前绝后的鼎盛期。汉代实在是中国书法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段黄金季节,尤其是隶书。近人康有为极力推崇汉隶,他在《广艺舟双楫》中写道:“书莫盛于汉,非独气体所高,亦其变制最多,皋牢百代。杜度作草,蔡邕作飞白,刘德升作行书,皆汉人也。晚季变真楷,后世莫能外。盖体制至汉,变已极矣。”

除了作为主宰的隶书,在秦篆的基础上,汉代篆书也有所发扬,如《开母庙石阙铭》、《袁安碑》、《太室石阙碑》等,更值得注意的是汉碑碑额,亦篆亦隶,开装饰风一路。至于《祀三公山碑》则尤独特,篆而参隶,峭拔奇耸。

另有一些刻石和砖刻,如《公羊传碑》(见图9)、《“急就”砖》等,亦引人注目,它们在为研究书体演化提供旁证的同时,还给我们以启示,出自民间书家的书法,其质朴不雕、天真率直,于法度谨严的传统之外别开生面。砖刻之外,汉代瓦当亦是中国书法史的珍宝,诚如康有为《广艺舟双楫》所云“秦汉瓦当文,皆廉劲方折,体亦稍扁,学者得其笔意,亦足成家”。

3.汉碑咀英

《石门颂》 全名《故司隶校尉犍为杨君颂》,汉桓帝建和二年(148年)造,为大型摩崖石刻。其结体因地制宜,笔法雄浑舒展,气象开张宽博。

《乙瑛碑》 全名《汉鲁相乙瑛请置孔庙百石卒吏碑》,造于汉永兴元年(153年),现藏山东曲阜孔庙大成殿。此碑书法结体工整齐匀,笔法稳重合度,其燕尾姿态优美非常,乃汉隶规范与成熟的代表作。翁方纲称之“骨肉匀适,情交流畅”,何绍基赞云“横翔捷出,开后来隽利一门,然肃穆之气自在”。

《礼器碑》 立于东汉桓帝永寿二年(156年),全名《鲁相韩勅造孔庙礼器碑》,故又名《韩敕碑》,现藏山东曲阜孔庙。该碑形制独特,碑身四面镌文:碑阳16行,每行36字;碑阴3列,各17行;碑左3列,各4行;碑右4列,各4行。该碑书法章法轻松活变,结字左右逢源,用笔顿挫劲拔,而波磔厚重,堪称汉隶极则,清书法家王澍赞之云“一字一奇,不可端倪”。均未署书者姓名,似出不同手笔。

《鲜于璜碑》 全称《汉故雁门太守鲜于君碑》,延熹八年(165 年)立。该碑气势浑穆茂伟,结字宽扁丰厚,规整匀齐,用笔方刚瘦硬,斩钉截铁。
《史晨碑》 镌于东汉灵帝建宁二年(169年),现藏山东曲阜孔庙。该碑为两面刻,故又称《史晨前后碑》:前碑全名《鲁相史晨祀孔子奏铭》,17行,每行36字;后碑全名《鲁相史晨飨孔庙碑》,14行,每行36字。该碑书法工整,刻工精细,未署书者姓名,其书法结体典雅端庄,用笔清秀爽朗,波挑神采飞动。杨守敬《评碑记》云:“昔人谓汉隶不皆佳,而一种古厚之气自不可及,此种是也。”该碑被视为“八分正宗”,为后世临习之范本。

《西狭颂》 全称《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又名《李翕碑》、《惠安西表》,俗称《黄龙碑》,镌于东汉建宁四年(171年),与《石门颂》、《郙阁颂》并称“汉三颂”,在今甘肃省成县城西抛沙镇东营庄子村。该书为西狭中段青龙头的摩崖刻石,高280厘米,宽200厘米,20行,每行20字,出于民间书家仇靖手笔,不平整的空间平增几分自然意趣,结体多有篆法,或者沿用篆书偏旁,用笔方圆并施。梁启超《碑帖跋》中称《西狭颂》“雄强静穆,汉隶正则”;杨守敬《评碑记》则赞云“方整雄伟,首尾无一缺失,尤可宝贵也”。
《曹全碑》 全称《汉合阳令曹全碑》,汉中平二年(185年)刻,1956 年藏入西安碑林博物馆。该碑书法清秀娟雅、风度翩翩,结体扁平匀齐,用笔舒展超逸,与《乙瑛》、《礼器》同属秀雅一路。其神采生动,媚态飞扬,为汉隶奇葩。

《张迁碑》 全称《汉故谷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造于东汉灵帝中平三年(186年),出土于明代,碑高317厘米,宽107厘米。碑额为 “汉故谷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12字,为汉“缪篆”体,碑文为隶书15行,每行42字,未署书者姓名。碑原在山东东平,现藏山东泰安岱庙内。此碑书法颇具个性,结体灵便,兼篆意楷法,用笔方刚朴拙(见图10)。
4.章草的产生和发展
篆隶之外,作为隶书之捷、今草之源的章草书,成熟于东汉。

章草,其名称的由来有若干种说法,各有其根据和道理,兹列之:一,史游作草书《急就章》(本名《急就篇》),后来省略“急就”二字,但呼作“章”;二,因汉章帝喜好这种书体,并命杜度等奏事用之,故得名,正如唐韦续《纂五十六种书》云“章草书,汉齐相杜伯度援藁所作,因章帝所好,名焉”;三,此种书体,专用以上事章奏,因以得名;四,取“章程书”词意,指此书体草法规范化、法则化、程式化。唐张怀瓘《书断》:“王愔云:‘汉元帝时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体粗书之,汉俗简惰,渐以行之是也。此乃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因草创之意,谓之草书’”,“章草之书,字字区别。张芝变为今草,如流水速,拔茅连茹,上下牵连”,“章草即隶书之捷,草亦章草之捷也。”张怀瓘的话,勾勒了章草的来龙去脉,并给章草书的书写特性给了定义。

书写章草的代表书家有史游、皇象、索靖等。代表作有史游《急就章》和张芝《八月帖》、《秋凉平善帖》等。

皇象(生卒年不详),三国吴广陵江都(江苏扬州)人,字休明。擅章草、隶书、篆书,尤以章草最为著。所书《急就章》结字茂密,下笔凝重。其《文武帖》则点画精能,气息平和。唐张怀瓘《书断》云:“象草书入神,八分入妙,小篆入能……。”

索靖(239-303年),字幼安,甘肃敦煌人,官至太守。博通经史,擅章草书。清刘熙载《艺概·书概》云:“索靖书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其为沉着痛快极矣。”传世书作有《月仪帖》、《出师颂》等。著有《草书状》

后世草书,即今草(小草),源于章草。《书断》言:“草书者,后汉张伯英所创。学崔(瑗)、杜(度)之法,变成今草。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其隔行……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前行之末。世称‘一笔书’者,起自张伯英,即此也。”章草字字独立,长于横向行间的呼应,今草则字间连属,上下一气,更注有了后世狂草书意的胚胎。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后世的所有书体,如今草、楷书、行书等,几乎全部孕育于这一时期,这可从出土的大批简书和砖刻中得以见证。

(三) 魏晋

1.综览

汉末,经历六十余年的三国鼎立之后,晋代始立,而作为社会文化之一种的书法艺术,又出现了一次高峰。书法至魏晋,是一个空前的丰收季节,截止至此,篆、隶、草、行、楷诸体齐备,各立门户。

此一时期的书体变化也最为复杂多端,几种书体大规模地交轨并行,而不是单线发展。同时也可以说,在书法的实用与艺术这两个主要因子中,艺术因子空前活跃,所以,在这一时期,造就了中国书法史上空前的书法大师。

三国吴出现的《天发神谶碑》、《禅国山碑》,悬针篆书中蕴涵隶书气韵,这不只是地域性的书风代表,更能传达书家的个性。相传《天发神谶碑》为三国吴皇象所书,可惜不能定论。而魏《曹真残碑》,东晋《爨宝子碑》、《好大王碑》以及《谢鲲墓志》,奇纵方刚,隶书之形貌始蜕,启后来北碑书法体格。

曹魏钟繇《宣示表》、《季直表》,为楷书经典的开山之作。 吴皇象《急就章》、《文武帖》,晋杜预《岁终帖》,索靖《月仪章》、《出师颂》,陆机《平复帖》以及无名氏《孤不度德量力帖》等,为章草书之范本。

书法史上所谓的“二王”帖学派系,即出自东晋的王羲之与王献之。王羲之有章草《豹奴帖》、《十七日帖》、《寒切帖》,小楷《黄庭经》、《乐毅论》、《东方朔画赞》;王献之有章草《七月二日帖》,小楷《洛神赋》。
“二王”最有创新意义和存在价值的,是其流美飘逸的行书和行草书,如王羲之的《初月帖》、《丧乱帖》、《二谢帖》、《快雪时晴帖》、《游目帖》以及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帖》(唐人模本)等,而王献之则有《鸭头丸帖》、《中秋帖》等。此外,王珣《伯远帖》,亦有“二王”法度(与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合称“三希”)。

关于行书,张怀瓘《书断》云:“行书者,乃后汉颍川刘德升所造,即正书之变体,务从简易,相间流行,故称之‘行书’。”康有为《广艺舟双楫》云:“翻难者人所共畏也,简易者人所共喜也。行书当因记载文字、传递信息需要简易而生。”“行书”如行(步),无疑是楷书的便捷体,若进一步迅捷,如慢走(跑)则为行草书体,如踱则为行楷书体。

晋人墨本《法华经残卷》,楷书而存隶书气息、得行书笔意,横笔轻起,捺笔重掷,在貌似谨严中暗含灵便,此类“经生书”,实现了实用性与艺术性的高度统一。此外,楼兰出土的大批残纸,如《李柏文书》,不但使我们得以窥见晋人书法的真面貌,而且为研究当时书风的演化提供了实证。

2.陆机

陆机(261-303年),字士衡,吴郡(今江苏苏州)人。少有天才,文章冠世,尝著《辨亡论》两篇,所作《文赋》则为文论名篇,有《陆士衡集》。擅行、草,惜书名为文名所掩。《宣和书谱》云:“机能章草,以才长见掩耳。”

《平复帖》是目前传世最早的名人墨迹(见图11),历来被视为章草书圭臬。张丑《管见》评曰“陆机《平复帖》最奇古,与索幼安(索靖)《出师颂》齐名,笔法圆浑,正如太羹玄酒,断非中古人所能下手”。

3.钟繇

晋代书法,以楷书和行书成就最著,对后世的影响亦最巨。楷书,也称正书、真书,乃规范、楷模、法式之意。

楷书得隶书之方整、章草之便捷,带有隶意,故亦称楷隶,代表书家有“钟王”,即钟繇和王羲之。

钟繇(151-230年),字元常,颖川长社(今河南长葛县东)人,曹魏时官至太傅,故史称“钟太傅”。 唐张怀瓘《书断》评钟繇书法云:“虽习曹、蔡隶法,艺过于师,青出于蓝,独探神妙”,“真书古雅,道合神明,则元常第一”,“元常真书绝妙,乃过于师,刚柔备焉。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他学曹喜、蔡邕、刘德升,而能博采众长,遂与王羲之并称“钟王”。擅隶、楷、行各体,尤以楷书最有影响。《宣和书谱》评价其书法“各尽法度,为正书之祖”。其楷书承隶书体格,有隶书遗风,结体开张,波挑外拓,外方内圆,雍容古雅。其书《贺捷表》,有姿态飞举,被梁武帝萧衍评曰“群鸿戏海,舞鹤游天”。其代表作尚有《宣示表》、《贺捷表》、《荐季直表》、《力命表》、《还示帖》、《墓田丙舍帖》等。

4.“二王”

王羲之(303-361年,或作321-379年),字逸少,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人,后徙居山阴(今浙江绍兴)。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故世称“王右军”。为晋时最杰出书家,被后世尊为“书圣”。出身于东晋名门望族,父王旷,堂兄王恬、王洽均擅书。早年从石卫夫人(铄)习书,后转益多师。楷书得钟繇法度,草书学张芝、蔡邕等,诸体皆能,精研体势,取舍古法,一洗汉魏朴质书风,成潇洒流美一体。与钟繇并称“钟王”,与子献之并称“二王”。梁武帝《古今书人优劣评》称:“王羲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故历代宝之。”清宋曹《论草书》云:“王逸少力兼众美,会成一家,号为书圣。”王羲之的最大贡献,在其行草书。羲之行草,结体圆转凝重,用笔内擫,脱略隶书笔意,开妍美流便一路。传世书作有行书《兰亭序》、《快雪时晴帖》、《奉橘帖》、《丧乱帖》、《姨母帖》、《二谢帖》、《上虞帖》等,草书有《十七帖》、《远宦帖》、《初月帖》,楷书有《乐毅论》、《黄庭经》《东方朔画赞》等,只惜真迹已难见,今所见者均为唐人摹本。

《兰亭序帖》,被宋米芾称此书为“天下第一行书”。 东晋永和九年(353年)农历三月三日,王羲之同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人在绍兴兰亭修禊(一种祛祓疾病和不祥的活动),堪称风流放旷的盛会,众人饮酒赋诗,并汇成集,羲之当即挥毫作序,此为有名的书法绝作《兰亭序帖》。此帖28行324字,记述当日雅集情景,兴来之作,寓拙健于秀美,含欹侧于规整,从容不迫,容与徘徊,其中二十三个“之”字,写法不同,各自殊态,可见其艺术意识和功力把握之精湛。据云他醒来复书数纸,终未逮意。《兰亭序帖》文书双美(见图12),为后人追慕。又传说唐太宗李世民极其珍爱此帖,遂将之随葬于昭陵;现流传者为唐人摹临本,著名者有《神龙本兰亭序》(传为冯承素摹本)、《张金界奴本兰亭序》(传为虞世南临本)、《黄绢本兰亭序》(褚遂良临本)。

王献之(344-386年),字子敬,小名官奴,琅玡临沂(今山东临沂)人,生于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羲之子,与乃父并称“二王”。官至中书令,故史称“王大令”。少享盛名,风流不羁。楷、行、草诸体兼擅,尤精行草。梁武帝《古今书人优劣评》中称之“绝众超群,无人可拟”。《书议》则评之曰:“子敬才高识远,行草之外,更开一门,非草非行,流便于草,开张于行,草又处其中间。……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便,有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传世作品有《鸭头丸帖》、《送梨帖》、《洛神赋十三行》、《地黄汤帖》、《中秋帖》、《廿九日帖》等。《鸭头丸帖》为献之行草书代表作,现存于上海博物馆。2行15字,曰:“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见图13),其下笔随意,率性为之,笔墨真切,润枯分明,节奏明显。

(四)南北朝
1.综述
南北朝最突出的成绩是楷书,主要见于墓志碑刻当中。此一时期上续汉魏之隶意碑风,下开隋唐之楷体书韵。南朝名书家有羊欣、王僧虔、陶弘景、肖子云等。北朝名书家有崔浩、郑昭道、赵文渊等。

南朝曾一度禁碑,故碑刻少见,但墓志中不乏精品,如《爨龙颜》、《刘怀民墓志》、《肖胆碑》等,均为上品,其书方圆并济,已在碑体书中露出楷书灵秀之风。梁时《瘗鹤铭》石刻,楷书而有行书、隶书笔意,开张纵逸,有摩崖气度。

北朝书法风范,同时显著于大批造像、碑刻与墓志当中,其面目之丰富,似又重复汉碑之辉煌。初期碑刻,方劲斩截,尚遗隶意,如《嵩高灵庙碑》,而龙门造像诸品,因势布局,刀笔相加,《始平公造像》为其杰作。后来之《张猛龙》、《贾思伯》、《根法师》、《敬使君》以及造像《高归彦》、《五百人》等,更见用笔之灵变,而《石门铭》、《华岳颂》与云峰山石刻,则别有一番光景。

至若北朝诸墓志,则体态多姿,各具风韵,《张玄墓志》、《元桢墓志》、《元鉴墓志》、《元演墓志》、《元慧墓志》、《元倪墓志》、《元文墓志》、《元均墓志》、《元显墓志》、《元详造像》、《刁遵墓志》、《崔敬邕墓志》、《元显俊墓志》、《吊比干文》、《魏灵藏造像》、《郑长猷造像》、《广川王造像》、《杨大眼造像》、《高贞碑》、《李谋墓志》、《于景墓志》等等,不胜枚举,其中《元怿墓志》等,俨然已是唐人楷书的景象。

出土于新疆吐鲁番的高昌十一年《令狐天恩墓表砖》墨书,犹有碑书之劲健斩截,与出于敦煌莫高窟北魏皇兴二年墨迹《康那造幡发愿文》一样,颇堪玩味的是,碑书用笔方刚斩截之妙。

2.名品举例

“二爨”——《爨龙颜碑》与《爨宝子碑》 《爨宝子碑》(全名《晋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宝子碑》),是云南边陲少数民族首领仿效汉制而树碑立传之作,刻于东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年),其书法承汉《张迁碑》遗韵,为带有明显隶意的楷书,结体端古,用笔刚劲超拔,部分横画保留着隶书的波挑,朴拙厚重中见却飞扬之势。《爨龙颜碑》(全名《宋故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邛都县侯爨使君之碑》),立于南朝宋大明二年(458年),其书法结体整肃,但笔画姿态丰富,用笔浑厚大方,使转处比《爨宝子碑》要圆活得多,已经泯灭了过重的棱角,更具后来楷书的特征(见图14)。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列为“神品第一”,评之曰:“下笔如昆刀刻玉,但见浑美;布势如精工画人,各有意度,当为隶楷极则。”

《始平公造像》 作于北魏太和二十二年(498年),为《龙门二十品》(龙门石窟中二十尊造像铭记拓本的合称)中之代表作。与其它诸品不同之处,《始平公造像》全碑为阳文(见图15),转折处重刻,锋芒毕露,雄峻伟茂,为方笔极规。

《石门铭》 陕西汉中石门摩崖刻,作于北魏永平二年(509年),王远书。此铭书法翰墨浑穆神飞,颇见笔意,上接汉《石门颂》、《西狭颂》、《孔庙碑》之风骨。康有为临此铭而成书名,云“《石门铭》体态飞逸,不食人间烟火,书中之仙品也”。

《郑文公碑 》 又名《魏兖州刺史郑羲碑》,摩崖刻石,作于北魏永平四年(511 年)。书者为郑羲子郑道昭。书法结体宽博雄伟,笔法巧和方圆。清代包世臣《艺舟双楫》评之“北碑体多旁出,郑文公字独真正,而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其中。布白本乙瑛,措画本石鼓,与草同源,故自署曰草篆。不言分者,体近易见也”。

《张猛龙碑 》 全称《魏鲁郡太守张府君清颂之碑》,立于北魏正光三年(522年)。该碑书法用笔刚劲斩截,方起方折,点作三角,类《始平公造像》而精熟细腻过之。

《瘗鹤铭》 宋人黄伯思《东观馀论》考订为南朝梁天监十三年(514年)之作,陶弘景书,摩崖刻石,原在江苏镇江焦山西麓岩上,后崩坏坠江,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打捞移置于定慧寺,今残存九十多字。该铭书法中宫开张,笔势大度,历代评价特高,北宋黄庭坚爱之,曰“大字无过《瘗鹤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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