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的一个晚上。
在太原南肖墙和平剧院门口,有一个留着短剪发、大眼睛叫玉兰的姑娘,她手里捏着几元零钱,焦急地在人堆里吆喝:“谁退票?谁退票?”姑娘喊了半天,就是没有人回应,她急得满脸通红。
爷爷叫张凯,年轻时
长得挺帅,一米七八的个头,浓眉大眼,那天他也去看戏。戏报上写得清楚,本晚演出的压轴戏是:丁果仙的《法门寺》。可不,名角登场票怎能不紧张。那姑娘求助退票的急切举动,引起了爷爷的关注。他习惯地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戏票看了看。然后问姑娘说:“还没有买到票?”姑娘摇着头说:“没有。嗓子都快喊破了!”爷爷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咱就一张,有两张多好。就在爷爷一不留神的瞬间,那姑娘顺手牵羊,像野猫子似的,一把从爷爷手里抢走了戏票。然后,噗哧一笑,扔下一元钱,拔腿就跑进了戏院。爷爷气得愣在当地。
时隔不久,爷爷又到和平剧院看戏。这天,丁果仙唱得是绝佳拿手戏《火烧绵山》。这戏丁果仙很少唱,因为难度大,不但演出时间长,唱、念、做还得见真功夫。据老人们讲,《火烧绵山》只有丁果仙唱过,别人都拿不下来。就丁果仙来说,也是肩膀上压杆子,也只演了有数的几场。
为买《火烧绵山》的票,爷爷先后往和平剧院跑了三遍,都是空手而归。最后一遍,爷爷在剧院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买到一张退票,还是楼上的最后一排。
那天,在戏院里,爷爷正看得出神,当看到介子推身背老母,来了个精彩的前滚翻,爷爷嘴里就不住地在喊:“好!演绝了!演绝了!丁果仙就是丁果仙。”谁知就在这当儿,上次那个抢票的野姑娘,又出现在爷爷面前。这次姑娘很诚恳,脸上略带微笑。她说:“大哥,上次的那事很对不住你,我这里敬礼赔罪。这次我不是来抢票是换位。”“换位!换什么位!”爷爷没有好气地反问道。
那姑娘还是笑了笑,她又进前说:“大哥,我这里再一次向你赔不是!你就得理送个人情吧。以后我决……”姑娘的诚意,使爷爷开始心动。他站起来瞪了姑娘一眼,然后对她说:“说吧!换什么位。”姑娘掏出口袋的一张戏票说:“大哥你懂戏文,这是我托人买的甲票。池子里六排十二号正中,你去那里看吧!我在这里就是了。”爷爷不好意思地说:“哪能这样,还是你去吧。”这时,那姑娘的野性又来了,她抢先一步,一屁股就坐在爷爷的座位上。
戏散了,爷爷走出戏院,推上自行车正要走时,那姑娘又一次出现在爷爷面前。这次,既不是抢票又不是换位,而是要爷爷用车子带上她一起回家。爷爷问她:“在哪儿住,我俩能一道走吗?”那姑娘嘿嘿一笑说:“你不知道本姑娘的本事吧,我是石秀探庄早侦察好了。你在城隍东街住,我在北肖墙住,咱俩不但能同道,还能同行。”
又隔了半年多,一天晚上,爷爷正在宿舍里洗衣裳,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姑娘。脸上汗水淋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走,走,咱看戏去,程玉英在北宫唱《情探》!”爷爷说:“这么晚去能买上票?”那姑娘说:“这你不用管,票已经买好。”爷爷又说:“我这一堆脏衣服破袜子,今天不洗不行呀!”那姑娘三下两下,把洗衣盆和脏东西往墙根底一推。然后拉上爷爷就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看戏要紧,洗个衣服算甚,你大老爷们笨手笨脚,明天我来,全部包下。今天看戏,你是唱主角的,没有你演不成大戏。”
晚上七点二十分,爷爷赶到了北宫,迎接他的是两位中年男女。一位是姑娘的爸爸,一位是姑娘的妈妈。不等姑娘介绍,那中年妇女就主动自我介绍了。她说:“俺玉兰她爸姓刘,在自来水公司工作。我姓赵,没个正式工作,在他爸家属厂上班……”玉兰爸见老婆打开话匣子,急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襟说:“不说这些,先看戏,先看戏。”程玉英的《情探》开演了,爷爷跟那姑娘一家入席就座,欣赏起程玉英的优美咳咳腔来。
合家看了一出《情探》,这个戏缘就接上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爷爷满头白发、奶奶额上银丝倒挂。遗憾的是:老两口,再也没有机会隔三岔五走进戏院看戏了。一是太原城难找专业剧院专业戏班子演出;二是现代娱乐的玩意儿增多,看大戏的人却越来越少。可老两口看梆子戏,听梆子腔的习惯,却一点也没有减退。每逢桃园路小花园、黑龙潭、迎泽公园,票友们一唱晋剧,老两口总是一齐走向那里,过足过饱山西梆子的瘾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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