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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汉剧《蝴蝶梦》,是一出别开生面的新编传统故事剧。一个数百年来经过古人今人无数次演绎搬弄的故事,届然还能独辟蹊径,引入一片新的境界,确实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戏剧现象。

《蝴蝶梦》故事,取材于关于庄子的一个传说:庄子出游,见一少妇用一纨扇吃力地扇一座新坟,觉得奇怪,上去询问。少归告知,坟里躺的是自己丈夫,丈夫生前有嘱,需待坟土干了之后方可改嫁,可是坟土久等不干,只好做出扇坟之举。以便早日改嫁。庄子认为夫死要改嫁是很自然的事,无需拘泥毫无意义的承诺。于是,他略施法术,引来一群蝴蝶,瞬间便将坟土扇干了,少妇欢天喜地而去。回到家,庄子将此事讲给妻子田氏听,田氏对少妇的作为极为反感。并发誓,一旦庄子归了道山,她决不会做出扇坟、改嫁这类不贞的行为。庄子参透了天地,却末参透人心”他对田氏的信誓旦旦,未免犯疑,决定试探一番。他施法术,佯装死去,再以自己的元神幻化成风流倜傥的美少年楚王孙前来视察。楚王孙对田氏展开了一连串的“爱情攻势”,令田氏古井般的心灵,终至春潮涌动。于是,理性的防线一道道崩溃,她不等庄子下葬便脱下孝服准备与楚王孙成亲,尤其当楚王孙怪病突发时,她毅然劈开棺木,欲取庄子脑髓为心上人治病。这一斧,终于把在于劈醒了这个故事,若从冯梦龙收入《警世通言》算起,流传于世已近400年。根据这个故事编演的戏曲,数百年来更是历演不衰。老一辈爱看戏的人,一提起《庄子试妻》、《大劈棺》,没有不知道的。

《蝴蝶梦》讲述的是一个荒诞故事,故事中的庄子当然不能跟历史上的大哲学家庄周划等号。但故事既然托形于庄周,必有其因缘。故事的最初作者,大概是有意要跟老庄哲学开开玩笑。是呀,既然庄子你能超脱生死,泯灭是非,妻子死了竟鼓盆而歌,活得何其洒脱逍遥!那么,不妨对他进行一番“实地”考察,考察的方法,是以庄子之“道”,还治庄子之身。你不是讲求自然,崇尚超脱吗?那就让你尝试一下,当你尸骨未寒之际,妻子投进别人怀抱,乃至劈棺取你脑髓的滋味!如果连老庄哲学的祖师爷遇到这样的事,都不能“顺其自然”,无法超脱,则可见这种哲学的虚无飘渺,在实际生活中之不堪一击!经过几百年的加工改造,旧戏舞台上的《大劈棺》,早已不是这个故事初创时的面目,而变成了为吃人的礼教张目,浸透了封建性糟粕,并肆意展示色情和恐怖的一出坏戏。这类戏一律将田氏塑造成一个抵挡不住诱惑的、十恶不赦的“荡妇”,痛加嘲弄和差辱。其思想逻辑,正如鲁迅曾愤然抗议的:“向来以为贞淫与否,全在女性。……所以历史上亡国败家的原因,每每归咎女子”。新中国建立之初,《大劈棺》被列为禁演剧目,是理所当然的。

新时期以来,重新演绎《蝴蝶梦》的地事,成了戏剧界的一个热点。许多著名剧作家(如汪曾棋、徐棻、尤文贵等)都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的作品,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景观,共同点是,在观念上都彻底翻了旧戏的案:田氏由被谴责的对象变成了备受同情和理解的、具有真性倩的奇女子:庄子成了虚伪、冷血的假道学先生。观念的这种颠倒,记录了时代进步和剧作家思想解放的鲜明轨迹。中国的传统剧目,可谓汗牛充栋,为什么《蝴蝶梦》这样的故事,经过几百年封建舞台的糟蹋,却仍然有很强的生命力,直到今天仍吸引着戏剧界的精英,激起他们强烈的创作冲动?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清代杰出的戏剧理论家李渔,经过长期的舞台实践,提出戏剧要研究“优人搬弄之三昧”,即戏剧作品不同于一般文学作品,戏剧必须适应剧场演出,适应观众对剧场艺术的审美期待。

《蝴蝶梦》故事,具有呼之欲出的动作性和扣人心弦的传奇色彩。编织了一连串绝妙的戏剧情境,人物活在尖锐的内外矛盾冲突中,活在悬念中,灵魂被逼到一个个绝境下接受审视和拷问……而且,这个故事象魔方一佯,几乎可以任意变换阐释的角度。浪漫的诗情,深邃的哲理,复杂的人生,隐秘的情愫……都能借故事中的人物外化为鲜活的舞台形象。这简直是一个天造地设般的戏剧构思!

研究《蝴蝶梦》故事的舞台性,体会“优人搬弄之三昧”.我们或许就会明白,戏剧选材是如何重要。以为任何一段历史,任何一个历史名人或任何一部小说、一个故事,都适合在舞台上搬演,实在是对戏剧审美特性的误解。

在众多大家之后,盛和煜仍然敢于一试身手,捧出了属于他的《蝴蝶梦》。

盛和煜的《蝴蝶梦》(以下只称《蝴蝶梦》),在新时期以来的同类作品中,别具一格,风采卓异,不只是量的增添,更有质的升华。

《蝴蝶梦》的最大突破,在于不再拘泥于对人物褒贬,却转而着力于人生哲理的开掘。作者似平是站在更超越的立场,用历史的、哲学的、生命的、睿智的目光来打量故事中的人物和他们的行为,与他们进行深切的对话,并表达自己对人生的思考和对人性的理解。

《蝴蝶梦》几个主要人物,都生活在两难境地之中:理智与情感,社会与自然,灵与肉……总是难以协调和两全;他们的行为极尽荒唐和乖谬,但又和常情常理相通,随时能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为之辩护。少妇扇坟,用世俗的眼光看来,如此倩急,似乎不近情理:但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于,为求得人生最起码的权利,做出这种无奈之举,又在情理之中。田氏口头上曾经斥责扇坟少妇,并对庄子立下誓言;可是事到临头,她不但比少妇变得更快走得更远。更做出了劈棺取庄子脑髓这样惊心动魄的举动。看起来,田氏的背弃行为,未免大逆不道;但田氏所为,不正是庄子生的所嘱咐。并且处处践行着庄子的“道”么?
庄子的学说,超越生死、是非、得失、善恶,无比玄妙高深。化作“逍遥游”时,发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超人语。在理性之光的照耀下,他帮少妇扇坟,对自己死后妻子改不改嫁及尸体如何处置等等“身外之事”,看得非常豁达。然而,“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绿”,无论多么超迈、多么玄奥的学问,都不一定能在真实的生命中还原。学者的庄子,是云雾撩绕的圣人;生命中的庄子,仍需穿衣吃饭,难逃七情六欲。面对移情别恋的妻子,面对朝自己劈面而来的利斧,冷静超脱的庄子,依然潇洒不起来……

《蝴蝶梦》从通常的道德评判中走了出来,从“理”、“欲”之辩中走了出来,走进了人性的深处,揭示了人类的一种生存状态,即人往往生活在一种悖论中,或者说,人生就是一个悖论。这恰暗合了庄子的一个观点:“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蝴蝶梦》被赋与了一个人类性的命题,无疑是这一题材的创造性超越。这个“魔方”在盛和煜的手中,又展开了一片新的审美天地。

《蝴蝶梦》是盛和煜特意为广东汉剧表演艺术家李仙花所写的。为演员“量身定做”剧本,是中国戏曲艺术的重要传统,是尊重戏剧艺术的舞台性,力求契合”忧人搬弄之三昧”的一种动作方式。显然,《蝴蝶梦》在这方面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成功的例证。为了让李仙花演得过瘾,观众看得也过瘾,作者聪明地将扇坟少妇与田氏处理成长得一模一样,这一来,李仙花可以两个角色一肩挑。而且,这样设计,更加寓意深沉。

李仙花是梅花奖得主。得梅花奖,对李仙花来说,并不意味达到了自己事业的顶峰。她以此为新的起点,开始冲击新的目标。几年来,她赴京深造,广泛拜师学艺,锲而不舍地追求更高的艺术境界。《蝴蝶梦》是她数年来潜心研习表演艺术的汇报作品。

《蝴蝶梦》中的田氏(包括少妇),不但戏份重,而且内心冲突和外在动作既复杂又丰富,其身份的变化,悲喜的转换,情感的起伏,命运的突变,都在瞬息之间,极考演员的功力。选择这出戏,体现了李仙花在艺术上那种敢于摘星揽月的气概。

李仙花在《蝴蝶梦》中,演得有庄有谐,亦雅亦俗,声情并茂,张弛有致,既能深入角色,又能把握观众,充分发挥了表演艺术的魅力。可以说,《蝴蝶梦》一剧,是李仙花在表演艺术上趋于成熟并形成自家风格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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