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演须生,声情并茂艺惊人”,这是著名作家马烽对马玉楼精湛表演艺术的高度评价。作为晋剧泰斗丁果仙的高足,作为丁派艺术的传人,马玉楼在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中创造了一个个鲜活的艺术形象。如今,快80岁的马玉楼,性格直爽、声音洪亮,一点都不像年逾古稀的老者。她说,自己唱戏已有65年,一生能和晋剧结缘很幸福。
晋剧丁派:
丁派是近代著名的“晋剧一代宗师”丁果仙创立的晋剧须生艺术流派。丁果仙借鉴京剧行腔归韵的长处,摒弃了晋剧拖腔中的“哪依呀哈”等虚词衬字,大胆革新了晋剧须生的唱腔和念白。马玉楼为其亲传弟子,几十年来,以表演形神兼备、洒脱自如、颇具男子的阳刚气质而享誉三晋。代表剧目有《打金枝》、《太白醉写》、《捉放曹》、《四郎探母》等。
梨园赋
古往英豪梦,今来儿女情,寂凉长夜街巷,谁家曲绕梁?阶前镜里,小弄堂口,恩怨情仇多少事,粉墨唱平生。
遥想梅程盛景,大师光耀群星。九龙庭上,管乐迎兵来将往;虎度门外,青丝染暑炙寒霜。
至如今,欲净素手拈拙笔,写不尽台前幕下、梨园惊世魂!
演须生
要突破女相
1934年,马玉楼生于山西省汾阳县北关村,父亲是一位热衷于晋剧艺术的儒雅“晋商”。马玉楼十二岁就参加了汾阳“鼓汾”晋剧团,十四岁,登台演出了《斩皇袍》、《桑园会》、《牧羊圈》等须生戏,成为誉满汾洲的戏曲“小精灵”。回忆起少时这段经历,马玉楼感慨万千,“当时没有剧本,但所有的词都是说了一遍我就记住了,没别的,就是喜爱这个行当。”
一开始学唱戏,其实马玉楼的父亲是不太支持的,“我父亲说,学戏要挨打,要挨饿。我说,我饿死也愿意,打死也愿意,父亲就让我去了。”1950年,父亲带她来到了仰慕已久的丁果仙所在的太原市晋剧团,耳闻目睹了丁果仙、牛桂英等众多艺术名家的精彩演出,并且经常为这些艺术家配戏,使她大开眼界。同年,她的愿望实现了,正式拜丁果仙为师。
刚拜丁果仙为师时,马玉楼还是一个初出道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懂,老师说我的声音在上面,要在丹田里用力,可我当时连丹田在哪儿都不知道。”靠着琢磨、实践,马玉楼慢慢地成为了剧团的台柱,“当时真的是勤学苦练,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唱了。”
马玉楼的声音高亢,但她专攻的却是须生,她说,这也是老师丁果仙为她指明的方向,“老师说我的脸庞是四方的,戴上髯口很丰满,很好看。当时我的声音比较细,老师就按照土办法,让我去喊。她还教导我,不要死学她的唱法,而是要把她的技巧韵味唱成自己的。”
刚开始学戏时,马玉楼身上松软,脚下没劲,演起戏来,总是缺乏男子气质,丁老师告诉她:“咱们女同志演须生,首先要突破女相,一定要仔细观察人物,观察生活。家里有男人,在一起生活要注意他的神态习性,多交流,多感受,扬长避短,演出男子的气概。”
《打金枝》是丁果仙的代表剧目之一,唐代宗上场,就要演出他的帝王气质和风度。首板唱腔“孤坐江山非容易”,丁果仙告诉马玉楼在表演上要注意轻松自如,沉稳大度,然后从容叙事,感慨回忆,把唐代宗这个开明皇帝的高瞻远瞩活生生展现在舞台上。
一眼要看四十里之外
俗话说“严师出高徒”,丁果仙经常教导马玉楼演戏不要只演“程式”,而应演人物。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丁果仙常对马玉楼讲:“我年龄已大,不能台台演出了,你要把我的戏认真继承下来。”
有一次,马玉楼演出《空城计》,剧中有一句唱词,“手搬住城垛口往下观看”,演完后,丁果仙问马玉楼:“你在城楼上看见了什么?”马玉楼回答:“看见了台上的演员和台下的观众。”丁果仙说:“你看错了,这说明在城楼上站着的不是诸葛亮,而是你马玉楼。诸葛亮在城楼上往下看,看到的不应该是演员和观众,而应该是司马懿的千军万马。” 丁果仙接着又说:“这时的你一眼要看四十里之遥,要让观众看出你的眼神和感情来,演员眼要带戏,这样才有真实感。”
一次丁果仙演出《斩子》,扮演六郎的演员突然生病,丁果仙提出让马玉楼上场扮演六郎,师徒二人对了一遍台词,就匆匆上台。马玉楼的唱腔、念白、身段都无差错,演出完后丁果仙对她讲:“你和我的唱、表演没有两样,学得很不错!但你不要全都学我,每个人条件不同,扬长避短,要发挥自己的长处。”
马玉楼根据自己高音区洪亮,刚中有柔,低音区较差的特点,在丁果仙的唱腔基础上,反复琢磨,巧妙融化,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如《打金枝》中有一句“孤王有话对卿提”,丁果仙是中音区唱腔,马玉楼结合自己的嗓音条件,采用高音区唱腔,同样收到良好的艺术效果。
在与著名表演艺术家郭兰英合演的晋剧《金水桥》中,马玉楼扮演唐太宗。录音时,马玉楼在唐王唱的一句“她为子,她为父跪在王面前”的拖腔中,别出心裁地增加了一个小节,把原来的“四股眼”唱了半句,又唱了半句“夹板”,贴切地表达了唐王举棋不定、难以决断的矛盾心情。录完音后,郭兰英和乐队的同志们齐声叫好,虽是一个很小突破,马玉楼却饱尝了创作的甘甜。
如何令传统剧走出低谷
许多人讲述自己的成功之路时总要铺垫许多艰难与不幸,但马玉楼言语中透露的则是感恩。她有幸拜晋剧须生大师丁果仙为师,曾九进中南海。回忆起往昔,她很知足:“我要好好工作,好好回报社会。”
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的十几年间,戏曲等传统艺术受到了全新艺术形式的冲击,戏曲渐渐走入了低谷,晋剧也出现了萧条的景象。马玉楼开始了对传统艺术的反思,寻找晋剧的突围之路。
“戏曲改革了,比如唱腔不拖那么长,晋剧也要改革,从造型、唱词,道白语言上,要更适合于观众。比如《打金枝》是晋剧的代表剧,家喻户晓,改革之后我们不仅要把剧中的每个人物性格凸现出来,也要把唱词改得观众易听、爱听。”
除了传统晋剧,马玉楼前些年也演过现代戏,比如在《红灯记》里演李奶奶,“一下子没了髯口,靴子也没了,我就不习惯了,天天去妇联看老太太的生活,一些抬手动作。一开始人家还笑我,你这老太太两步走就像拉骆驼一样。”
马玉楼说,改革之路并不容易,因为晋剧毕竟是地方戏,如果唱出来没有地方特色,观众很可能不买账。“我们想的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加入一些歌剧、京剧的元素,糅合在一起,但还不能走了晋剧的味儿。”
直到现在,马玉楼也还在学习:“艺无止境,我先生也教我,他跟我是同行,现在还在研究唱腔。”
80岁
依然活跃在舞台上
马玉楼一辈子与晋剧结缘,不仅在事业上有所成就,而且家庭幸福美满。她的老伴田希文是晋剧界很抢手的琴师,两人结婚已经六十年,琴瑟和鸣,幸福恩爱。马玉楼的三个儿子也全部投身艺术事业,“虽然平时比较少在一起,但过年还是要聚在一起。”说起后辈们,马玉楼声音中带着满足。
很多艺术家到了六七十岁就陆续淡出舞台,但马玉楼现在依然活跃在舞台上。“前天还在山西太古唱呢,大家点名要听我的《捉放曹》,唱功还行,只是化上妆就不如年轻人漂亮啦。”马玉楼笑道。年近80岁,马玉楼却给人感觉正当壮年,她笑称,这跟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关,“我和老伴很少在家里窝着,经常出去旅游,锻炼身体。唱戏是我一生的爱,这嗓子也有我老伴的功劳,我每天5点锻炼身体,他陪我喊嗓子,一句一句道白,遇见票友也一块唱一唱。” 马玉楼性情开朗,她说,现在自己的生活很充实,每天写几个毛笔字,出去跟票友学生聊聊天,再和老伴吊吊嗓子,几乎没有空闲。
马玉楼现在也在学校讲课。2005年,以她名字命名的马玉楼艺术学校在她的故乡汾阳成立。马玉楼觉得,作为晋剧艺术的代表人物、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把晋剧这一传统文化遗产更好地传承下去是她的责任。
采访结束时,马玉楼又不自觉地唱起了她喜爱的名曲《打金枝》,沉浸在她的戏曲世界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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