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看大戏

在我幼小的时候，农村里富裕的村庄几乎年年要请几台大戏，犒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我所在的村庄是出名的贫困县中的出名贫困村，穷得叮当响，是请不起大戏班的，与我村半里地之遥的临县的村庄“小柱”就是个富裕村，所以我们村里人经常是捎带着享受一下小柱村的福利待遇。

有些懵懂记忆的我，在看戏开始不久就会进入甜蜜的梦乡。父亲远在外搞工作，每次看戏返回家时都是母亲一人又要拿着看戏的板凳，又要背着、抱着熟睡的我，还要牵着哥哥的手；抑或是有几次即使没睡觉，我也是不下地走路，哭闹着要享受母亲的背抱。母亲奈何不了，叫嚷着下次再也不带我看戏了。

待到邻村要唱戏的时候，要来戏班的消息早已提前不胫而走，人们急着奔走相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早早吃完晚饭，安排好孩子，拾掇利索自己，梳妆打扮、扑脸粉、换新衣，提着板凳就早早到戏台下占据有利位置。戏幕拉开了，台上的演员咿呀做唱、翻着筋斗、甩着水袖，各种乐器锵锵齐上阵。台下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攒动着，有吹口哨找人的、有呵斥孩子不听话的、有叫嚷前面人遮挡视线的、有带着孩子在喂饭的、有鼓掌示意叫好的、有窃窃私语交谈的，台上是演员完全投入地表演着，台下则是不绝入耳的各种声音，完全不逊色于一场口技表演。虽然那时我没有远观过戏台在皎洁的月色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但是我想应该是和鲁迅先生的《社戏》中描写的“疑心是画中的仙境，飘渺得像一座仙山楼阁。”相媲美。

随着年龄的增长，从顽皮不好好看戏到慢慢地会品出一点点韵味来。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大戏是山东吕剧《姊妹易嫁》，该剧讲述的是“素花、素梅两姐妹与新郎毛纪之间的故事，姐姐素花嫌贫爱富，因毛纪未中状元，不愿委屈嫁给放牛郎。妹妹素梅素知毛纪忠诚老实，代姐姐出嫁。在上轿的一刻，得知毛纪已高中状元，姐姐素花后悔不已。”讲述了那时候人们心中的婚恋观，鞭挞了“嫌贫爱富”的不道德思想。

山东吕剧，中国八大戏曲剧种之一，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在山东、江苏、安徽等地兴起，它以淳朴生动的语言，优美悦耳的唱腔，丰富多彩的音乐语汇而深得广大人民群众所喜爱。我的母亲尤其喜爱吕剧，遇到广播里播放出吕剧选段时，母亲生怕错过黄金一刻，心急火燎的先放下手中活计，专心致志地模仿起咿咿呀呀的唱腔来，待到兴致浓时还甩起袖子舞起来。我不免在心里暗暗偷笑：还真是个戏迷！

于是，一部部脍炙人口的优秀吕剧《王小赶脚》《李二嫂改嫁》《小姑贤》《借年》等常常萦绕在我的儿时耳畔，自觉不自觉地，在灶台边、田地里、织手工花边时都能欣赏到母亲哼唱出几句吕剧来，母亲这边哼唱着吕剧，我在那边感到母亲的步伐更加轻盈，双手更加灵巧，活计的效率越来越高了。后来，随着经济上的提高，有了收音机，可以方便地聆听到播放吕剧的专题节目。再后来，有了磁带、光盘、网络，可以随时随地自由自在地欣赏。

俱往矣，吕剧和吕剧团已然销声匿迹。但是那些优秀剧目带给我们的欢乐、鞭策人们追求真善美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永远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