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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四正雅”?群叔的回答是扮相英俊,唱做得体,而又自有“小生三分旦”的媚态。他按这个标准做戏,上至帝王下至寒儒,个个仪态端庄,俊逸潇洒。成名后也没有自我膨胀,给角色强加蛇足,表演恰到好处,不造作也不偏激。

一出《京城会》大小剧团都做,独有他的吕状元耐看。而《彩楼记·评雪辨踪》的蒙正是穷生,这是小生行中最难演的行当,因为意气风发的才子和状元容易借助程式表演,而潦倒的下层人物表演相对生活化,只有解读角色内心,才能由内而外,为角色设计出符合身份的动作和情感表达方式。那个雪花纷飞的时节,寒窑中的夫妻心中也结了冰,蒙正外出求斋受辱,心存怒气,回窑见雪地上男女足迹顿起疑心,一番冷言冷语招来夫妻瓢盆相碰。群叔在这折戏表演既夸张又风趣,念白和做工尤其到位,有几分喜剧色彩又让人心生怜悯。演夫妻斗嘴极尽尖酸刻薄,指桑骂槐之文人能事;及后为博娇妻一笑,不惜男儿膝下有黄金,并自嘲打趣。这个吕秀才儒雅秀气,又酸迂清高、自命不凡,有“水涸鱼相挤”的阴暗窘迫,又有嬉笑打闹的儿女情长,是潮剧穷生的经典之作。

“群腔”耐听,音色如椰胡,浑圆宽厚,行腔庄重柔婉,淳朴中有工巧,厚拙间流露玲珑。这把声线看似普通,人人皆有,可是要唱出那样的韵味来,也像锯冇弦一样,易学难精了。他原有一把响亮的童声,变声期得不到正确的训练,声线唱坏了。为了继续留在舞台,他在名作曲林立勤的帮助下,开始探索“脑后音”。传统的小生一般声带薄而长,音质趋于明亮,发声注重提硬腭,即所谓共鸣“靠前”。群叔的“脑后音”发声共鸣“靠后”,咽壁直立后挺,小舌(软腭后缘悬垂的小圆锥体)向脑后方提起,似要“冲出”后脑,发声醇厚、幽咽。他通过听唱片等途径向范泽华“舀油”,学习发声要领,因而“群腔”和“范腔”异曲同工,同样细腻含蓄、沉郁典雅。他还学习京剧颤音,通过控制小舌让唱声增添鲜活气息。

“群腔”无论青涩或中老年,始终保持水准。早期录音的《艳阳天》是革命题材,行腔在追求雄伟气概之余,已有灵动气息。此后的《逼上梁山》已臻圆熟,尤其是《风雪山神庙》,前段写景思人,凝重静谧,有深邃空灵之美;随后思绪澎湃,唱腔劲挺而庄重。这个唱段是小生曲中屈指可数值得玩味的佳作。而《丝路花雨·石窟之中绘经变》,集厚拙与纤巧于一身。中年录的《琵琶记》更显老练,《认像》一段已成经典。听“群腔”,让人容易想到洞箫声,古朴简练,如丝如缕,乍听简洁实则繁细,处处藏匠心,有一种温煦与苍凉并存的美感。他对韵味和意境的表达,技艺高超,并非只有好嗓子的后学者可比。
潮剧男小生声腔从建国初开始,曾有过改革尝试,但历经浩劫半途而废。按传统的小生声腔音调,普通男声唱小生、老生都有困难,尤其是小生,除非天生一把好声,要不总要扯着嗓子喊。即使勉为其难冲上去了,音色也不好听,韵味更谈不上。潮剧的男角能否提得上音调,是决定生死的瓶颈。“群腔”是近三四十年间男小生声腔改革的成功范例,但限于多种原因业界未能给予足够的重视,时至今日也仍有争议,亟待业界能给予更多的理论支持和实践总结,民间能调整欣赏习惯予以接纳,让生行的声腔走得更宽广。

澄海团自群叔之后,相继有数名演员唱腔似“群腔”,民间也有仿效。“群腔”善于根据嗓音扬长避短,气息处理考究,做到吞吐得法,行腔沉稳,高低自然圆顺,并能深入人物内心,唱念到位,以上均值得借鉴。而其苍凉音色是受自身条件限制所致,学唱者应了解自身特点,选择吸收。如果声线清脆响亮,而故意学其“浑浊”老成,则是误解了“群腔”精妙,只学皮毛,须知美化声线并使其“年轻化”,是歌者的己任。

群叔名满海内外,但他看待演过的角色总觉得有不足,对留下的音像也当成“遗憾的艺术”,更以“鸭母声”自嘲。谈及同团演员声腔上的相似,也不自称师辈,只当是帮带关系。而面对媒体,他乐意采取回避,也从不以名角自居。
群叔做人和做戏一样,认真谦逊,宽厚收敛,处处保持“低调”,朴实而不失率真,殊为难得。《汕头广播电视报》(69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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