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梨花开的日子,我总是回到家中看望那棵亲手栽植的梨树。一树雪白迎风摇,含笑几多春。母亲与我说着她如何精心地照料梨树,并高兴地说看着梨花的精神头,就知道到了秋天,肯定又是一个收获的……母亲的话被邻居李叔家轰隆的机器响声打断了。
我问母亲,是李叔和李婶又在打草绳吧。母亲说只有李叔一个人了,去年李婶走了,心脏病突发。现在李叔一个人踩着没有草的机器转呢!
我怔住了,没有草的机器?没有草的机器,转它干什么呢?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李叔的心思。
08年的春天,我在母亲那里养病。每每享受梨花清香四溢、洁白如雪的韵泽后,就想小睡一会儿。然,邻居李叔和李婶打草绳的机器声总是扰得我难以入睡,还曾埋怨,现在想起有些自责。
二老已年逾花甲,但身体一直很硬朗。儿女在城内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们本可以享受清福了。不是儿女不孝顺,是拗不过他们。也许,父辈就是这样,度过艰苦岁月,挨过三年经济最困难时期,走在幸福的时光,仍不忘艰苦守家,执着勤劳。
二老住不惯城里的生活,总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舒适。儿女无奈妥协,一再规劝不要再辛劳,可是李叔和李婶呀,管不住自己的腿脚,踏上那台机器,转出来的还有一串串幸福的笑声。
既然睡不着,干脆去感染一下二老的快乐。李婶笑弯了眉,“丫头啊,你不知道呢,这一盘草绳卖一块二,十盘是十二块,一百盘就是一百二呢。我和你李叔一天能打近一百盘,除去点电费,剩下的都是净挣呢”。其实我明白,李婶不仅仅为挣得这些钱而高兴,他们更加引以自豪的是能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而生活,不必增加儿女的负担。这就是天下父母的心,一颗慈爱而又善良的心。
李叔不爱说话,总是憨憨地笑。看着一盘盘草绳笑,看着李婶边劳动边哼起小曲,李叔眉开眼笑,一道道岁月的年轮弯弯曲曲似跳跃的音符——欢唱着生活的美好。李婶喜欢评剧,在劳动时还不由自主地哼上两句《花为媒》。李婶的嗓音不算很好,但在李叔眼里是唱的最美的。
二老协作,李叔在草上洒了些许水,李婶控制着机器的速度,李叔帮李婶送一个喇叭嘴的草。他们的手是熟练的,熟练的你都惊奇那样快的速度,一栏的草竟整齐不乱。他们的技术是巧妙的,巧妙的让你找不出草绳有粗细不匀的。因此,他们的草绳是最受欢迎的。而且,李叔和李婶的草绳总是结结实实的一盘盘,就像他们的人生,踏实、执着、坚韧。
如今,李叔转动着那台没有草的机器,聆听的不仅仅是回忆,更是对李婶的怀念。在这台机器上,李叔能看到李婶一脸布满皱纹的笑,那是李婶在岁月里走过的痕迹。在机器转动的声音里,李叔能寻得到李婶的小曲,脸上写着满足。
忍不住走进李叔的小院,院子虽小,洁净自然,依然保持着李婶喜欢的格调,几行花盆,几畦蔬菜。李婶喜欢月季花,尤其是红色的那种。李叔在院子的正中栽培了几株鲜红的月季,位置最耀眼,颜色最刺眼。李婶喜欢,李叔特意学来培育月季的技术。剪枝头头是道,母亲家的月季曾受益,但我们一直没有学会李叔的手艺,所以开的花总是不如李叔家的繁茂。
在小院的东侧植有几颗柿子树,一排整整齐齐地。李叔见我来了,指着柿子树说,“丫头,回家啦。虽然,今年的春来的晚些,你看,这些柿子树也渐渐发芽了。相信李叔的手艺,秋天来时,肯定会是满枝果实啊,到时,记得来家里吃柿子啊”!
一定来的,我相信李叔,记得李婶送我的甜甜的柿子。秋满枝头时,李婶喜欢吃的柿子一定载满了李婶欢快的小曲而来。
走出李叔的小院,那台没有草的机器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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