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性的欢娱表达：评《中国梦：杭剧现代小戏专场》

地方戏曲作为一种源自草根、融于民间的艺术形式，其历史沿革、生存空间、运作机制、观演主体都在民间，民间性是地方戏曲的根本属性。杭剧作为杭州独有的地方剧种，自上世纪二十年代成型以来，经历了曲折的变迁，其形成、发展、衰落、复兴的历程，既是当代政治历史因素在艺术领域的反映，也体现出了戏曲与民间相生互动的现实。与大部分地方戏曲不同，杭剧诞生于都市手工业者之间，从宣卷发展而来，发展初期，庙宇厅堂、茶馆酒肆乃至戏台剧院都能看到演绎杭剧的身影，与庶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在沉寂近半个世纪之后，随着黄龙杭剧团、杭州杭剧团的先后成立，随着杭剧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逐步推进，杭剧再次与杭城人民结缘，重新回归市民生活之中，2015年元月，由杭剧改革组、杭州杭剧团、杭州滑稽艺术剧院上演的《中国梦：杭剧现代小戏汇演》即是一例。

纵观全场演出，民间性与俚俗化是最显著的特色。五台小戏从题材选择到人物设计，从言语表达到身段表演，无不透露出浓浓的民间趣味和世俗情怀，真正做到了贴近民间、贴近生活，舞台演出张弛有度，演员表演自然生动，现场掌声笑声不断，观演效果、剧场效应出奇地好。

从题材来看，《杭州大妈》热心帮助了上当受骗的日本女游客；《拆迁趣事》里主任假意抢亲，帮助老同学恢复家庭和睦；《考验》里势利司机溜须拍马，误打误撞救了女经理的“老爸”；老夫妻补拍婚纱照，警醒了闹离婚的摄影店小夫妻如何坚守婚姻里的《承诺》；《微能量》里众人献计，解救脑袋被夹的倒霉蛋……这些故事讲述的多是家长里短、琐碎平常、一地鸡毛似的小事，然而，正是这些琐事小事，构成了平民百姓的生活真相，唤醒了观众的日常记忆，能真正激发观众的共鸣，杭剧小戏的民间性也由此得以凸显。

滩簧，作为流行于长三角地区的历史悠久的曲艺形式，在民间拥有广泛的基础，后来嬗变为了地方性的戏曲剧种，如锡剧、苏剧、沪剧、甬剧等，杭剧也深受其影响。此次杭剧现代小戏汇演在唱腔设计上，很好地继承了1961年杭剧改革时的传统，大量使用了杭州滩簧的曲调，例如《承诺》中，汤君儿演绎的老太太忆往事用的是《滩簧·平调》：“提起往事心内焦，三十年的苦处向你表。”；《考验》中董其峰饰演的油滑司机唱的是《滩簧·流水快板》：“车子停好把小区逛，小区的环境真漂亮。这边是小桥流水有诗意，那边是九曲木桥绕画廊。”；而《考验》中《滩簧·上小楼》的应用更是充满谐趣：“你二老真会选地方，大樟树下面话家常；老年人也要有温暖，搞一点浪漫很平常。”滩簧曲调最初源于农村的民间曲调，后来逐步走向城市，在城乡结合的过程中，始终不变的是其民间性和乡土气。汇演中所用的杭摊曲调清新自然、朗朗上口，都能很好地结合小戏中创设的具体戏剧情境，符合人物性格与情绪，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对于戏曲而言，舞台上演员的肢体动作、形体身段极为重要。这台杭剧小戏由于是现代题材，因此在动作t设计上必须有别于传统戏曲，要更贴近生活实际，同时又富有戏剧美感。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演员又在民间性上做足文章，力图使表演符合民间的审美趣味，既夸张又不失实。《微能量》中年届七十三的杭剧老演员金小华演活了热心老太的形象，全剧下来形体动作铺陈极满、交代明晰，并时刻注意与观众的交流互动，人物塑造立体丰满；《考验》中的司机（董其峰饰演）嬉皮笑脸、吊儿郎当，谄媚领导、戏弄百姓，举手投足间尽显油滑相，剧情波折处，形体、表情、台词样样周转到位；《拆迁趣事》中的老公（梁雪饰演）在为老婆与所长演习主持婚礼时，内心波涛汹涌感慨万千，心有意而形于外，表现为抓耳挠腮、进退两难，令观者忍俊不禁……这些表演削弱了传统戏曲的程式化、虚拟化特征，强调了对日常生活的体验与借鉴，贴近市民百姓的欣赏习惯与审美取向，体现出了很强的民间性。

杭剧要更好地传承与发展，观众市场的培育是重中之重，而走进百姓、贴近民间是必由之路。这一场杭剧现代小戏作出了积极的示范，它用极富有民间性、俚俗化特征的演出赢得了现场观众的赞誉，尽管在杭剧音乐传统的继承与创新、杭剧与滑稽戏的界别等问题上还有待商榷，然而，这次演出无疑取得了圆满成功，它对于推动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杭剧传播具有有益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