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康保二人台是具有地域特色的民间艺术,是中国北方蒙汉民族的地方戏剧。康保二人台是距今一个多世纪以前,随着内地移民的到来,蒙汉民族杂居不同文化交互共生产生的结晶,具有粗犷豪放、质朴不矫饰等文化特征。孕育这一地方艺术的主要地域为冀西北地区、内蒙古部分旗县、山西北部及陕西部分县市。其流布区域主要是冀西北文化区。
康保二人台在一百多年的历史中,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呢?
“蒙汉交融之地”孕育了康保二人台
康保二人台的起源,不能不提内地百姓移民口外的历史。大批内地汉人移来垦殖,长城以北广袤的土地因此得到开发。
自康熙年间以来,来自山西北部和张家口坝下地区及康保周边旗县包括尚义、张北、商都等地的大批民众不断涌入口外谋生,逐步到达康保一带。时至今日,冀西北文化,正是在清末民国时期移民定居口外这一历史现象影响下形成的。这些走口外到塞外开垦土地春去秋归的贫苦农民,当时被称为“雁行人”。“雁行人”由一开始春去秋回的“雁行”式垦荒发展到长期定居在康保等地。在康保一带生活的蒙古牧民逐水草而居,蒙古包是移动式的。在汉族风俗的影响下,蒙古牧民开始修造固定的房屋,出现蒙民聚落点。这样,形成了蒙汉杂居、农牧交错的局面。
“雁行人”在走口外的长路上,寂寞了,总会操着各自的方言土语,哼着家乡的小调,以抒发内心的感受。他们把内地的民歌、秧歌、道情等传入塞外。与此同时,坝上原有的蒙古民歌、长调等说唱艺术也开始进入他们的生活,多种文化开始交流融合。
清代后期,在融合晋陕山曲、蒙汉民歌、民间舞蹈(山西秧歌、社火等)、道情等多种艺术表演形式的基础上, 经历了打坐腔、打玩艺儿等阶段,在康保特定的地理、人文环境孕育下,拥有一定曲目和表演程式的康保二人台逐渐形成。
跑草地、塞外移民与冀西北民歌圈的形成
移民他乡是一个很大的心灵阵痛过程。对“雁行人”来说,离开妻儿、告别双亲走口外,由此产生的思念是刻骨铭心的。“雁行人”内心感受,常常用民歌的形式表达出来,边走边唱出或高亢或哀伤的歌吟。
走口外的男人苦,男人走后的女人也苦。她们除了经受情感上的折磨,还要承受生活上的重压。丈夫外出后,妻子便不得不挑起沉重的家庭担子。人都有抒发感情的需要,或喜或悲或愤或忧。慢慢的,男人女人们亮开嗓子吟唱起来,将难耐的寂寞和无限的思念化为一声声令人心动的民歌。
最早来到康保谋生的“雁行人”将内地的民歌带到了康保,走口外过程中的离别相思之苦促进了民歌的发达。丈夫出外遭受磨难,妻儿在家艰难度日,在山曲、信天游和爬山调中有大量的反映,如行程歌、拉骆驼歌、羊倌歌、佃户歌,比较经典的有《走西口》、《绣荷包》等。
走口外为民众开辟了一片新的巨大的生活空间,派生出许多新的谋生手段,其丰富的生活内容扩充了民歌源。比如走口外走出个放牧人群体。当牛羊吃草的时候,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的放羊汉是悠闲、寂寞的。他们想吼几声,表达心中所思所想。倘若爱上哪个姑娘,许多话在公开场合不便说,这时便可一吐为快,将一腔恋情毫无保留地吟唱出来。没有作词作曲家,一个人的哼唱,就是创作。把自己想表达的唱出来,一首歌的创作也基本完成。觉得好就唱给别人听,别人听完也觉得有意思,就再唱给别人。在传唱的过程中,不断完善、补充,最终形成不同的版本。就这样,山曲、民歌被创作了出来,它们是二人台的母体。
“雁行人”在晋陕冀蒙各地的流动中,将难以数计的民歌在不同地域进行交流、传播。同时不断丰富和发展,使各地民歌数量不断增加,内容日趋丰富。最终,由山曲、信天游、爬山歌组成的民歌文化圈出现在内蒙古、陕北、晋西北、冀西北张家口坝上一带。
各种民歌、梆子腔、秧歌与“雁行人”一起扎根在口里口外。开始是唱民歌,如《走口外》、《绣荷包》、《闹五更》、《拉骆驼》等。这些民歌曲调受本地区社会生活、民风民俗、方言土语、审美情趣等的影响不断演变、发展,逐步成为具有本地区特点的曲调。这些曲调在发展过程中与表演相结合,增加了戏剧成分,构成康保二人台的音乐基调。如《达斯脑包》原是蒙古族民歌;《拉毛驴》、《劝姐姐》、《十不该》、花子调、烂席片等,都是在康保等地产生的曲调;《观灯》则是由山西民歌《看秧歌》演变而来;《戏莺莺》的前身是江苏民歌《茉莉花》;《走西口》为东、西路二人台所共有,而曲调、唱法有所区别;《四大拉杆》是由河北民歌《画扇面》演变而来。
光绪年间,在张家口坝上地区流行的民歌就有几百首。一些带故事情节的民歌成为康保二人台的原始形态,民歌成为二人台的“源”或母体。可以说,康保二人台是在爬山调、烂席片和信天游等民歌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从民歌到打坐腔
从民歌发展到二人台的一个重要阶段是打坐腔的出现,即以说唱的形式围坐在一起演奏民歌,乐器有枚、四块瓦等。
清朝中后期以来,走口外到康保等地谋生的汉族佃农、雇工、羊倌儿与蒙古主人一块居住,出现蒙汉人共同劳动、生活的生活图景。蒙汉杂居逐渐形成,节日活动、祭神活动、娱乐活动也相互交融。为适应蒙汉人民的欣赏需要,表演者往往将蒙语汉语掺杂在一起演唱,久而久之歌词失传,音乐却变成了乐师们演奏的丝弦曲牌,比如《四公主》、《古鲁奔巴》等。后来,慢慢形成以汉族民歌占主体的状况。
由于康保草原地广人稀、冬长夏短,除社火外娱乐方式甚少。农闲之时,人们就围坐一室,放开歌喉,模仿社火中丝弦班子和蒙古族“好来宝”的唱法。所唱内容有熟悉的山曲,也有即兴发挥现编当地奇闻轶事的段子。你一句,我一句,在民歌的基础上,所唱内容越来越有故事性。乐器增加了笛子、三弦、梆子等,表现力更加丰富。这种娱乐活动因是坐在一起自拉自唱,故称为“丝弦坐腔”或“小曲儿坐唱”。
在“丝弦坐腔”阶段,笛子就加入了这一尚未定型的演唱形式之中。笛子音色清脆,是汉民族的传统乐器,在当地称作“枚”。“枚”之说法由来已久,东汉马融《长笛赋》曾经有过记载。随着人们有了观赏的需要,一些平时只是自娱自乐的人便走出院门,出现在村落街头、田间地头以及节日庙会、红白事筵等场合,“打坐腔”这一二人台雏形阶段的艺术形式出现了,并且很受群众的欢迎。
“打坐腔”俗称撅席片,有独唱,有二人对唱或几人对唱,三五人即可,有把凳子就行,基本不需要道具,场地要求不高,一人自拉自唱也能开张。表演时,在人多的地方打开场子站着唱、站着演,这种演唱形式又被称为“打地摊”。
这个时候,二人台艺术由民歌形态发展到说唱及歌表演形态。民国初期,民歌形态及歌表演形态的《五哥放羊》,在康保及周边地区很流行。《五哥放羊》最初源自西路二人台,经过改造,后来成为东路二人台比较重要的剧目。在康保境内传唱的《五哥放羊》版本,后来由蒙古丑李永德演唱,韩世雄记谱,成为康保二人台发展中的重要资料。“打坐腔”《五哥放羊》不仅在曲体结构、旋律等方面较原民歌《五哥放羊》进行了丰富和发展,而且还有了散板、慢板、流水板、快板等板式,演唱时佐以笛子、四块瓦等乐器,坐弹坐唱。此时,“打坐腔”《五哥放羊》已带有曲艺性质。
光绪初年,以民间艺人“杜不高”为班首的坐腔班形成,他和搭档“二摇头”在当时的康保一带很有名气,是康保二人台发展中的早期代表人物。当时,杜不高和二摇头根据所见所闻,以现实生活为题材编演一些故事,逐渐形成了干嗑儿的表演形式。干嗑儿又称呱嘴,原是康保汉民中能说会道者一种即兴式口头创作,见什么说什么,以夸张、幽默见长,经民间艺人和行乞者发挥,逐步编成许多故事段子。纳入表演后,形成康保二人台特有的“说表演”部分。
杜不高、二摇头时期,盛行“门楼调”。“门楼调”俗称“讨吃调”,是杜不高、二摇头们在逐户乞讨的过程中,站在主人家的大门外,自打竹板,即兴编创演唱,多为祝福之词,以打动主人。因其演唱是在住户门前,又称“赶门楼”。艺人们唱着“门楼调”沿门乞讨,对主人的美好祝福以说唱的形式表现出来,受感动的女主人自家虽不富裕,但还是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挖出一碗莜面来。
这一碗莜面,守护住了康保二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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