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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日下午,我驱车前往鲤声演出队的演出点涵江高美村。

看了几位孩子的表演,心里失望又无奈——大家都在退步。前些日子,我还能给予他们一些批评或鼓励。现在似乎已无力了,艺术与生活是整体,我无法什么都呵护。下午的穿堂风十分猛烈,一阵阵地扑过来,我心中失望的情绪也不由迅速蔓延……

傍晚时分,闲聊中惊闻朱石凤师傅突发脑溢血,霎时我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时心里最最希望这是谣言误传。但很快此事就被确认,剧团内一片惋叹声,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但凡有点艺术良知的人都知道,朱师傅一旦离开,莆仙戏大半的传统艺术就不存在了。

《团圆之后》、《春草闯堂》、《新亭泪》、《晋宫寒月》、《乾佑山天书》、《叶李娘》……六十年来,鲤声几乎所有名剧、所有传统戏都由他参与或独立执导。不管是业内还是戏迷心中,朱石凤师傅德高望重,艺术精湛,是莆仙戏泰斗级的表导演艺术家,仙游的后辈们更称朱师傅为“祖师爷”。 2010年我在鲤声剧场首次见到朱石凤师傅,心中无限敬仰。那时他还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但每回相见都对我点头含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那一次,我在仙游三天,看他指导排演目连戏。我看得十分过瘾,回家后一连梦了几天排戏的场景,甚至因看这戏,头几天都觉得吃荤有负罪感。实际上,那时朱师傅距离上次排演该戏已经二十年了,但剧中每个角色人物他都了然于胸,节奏精准,表演传神,举手投足尽是美。剧团的中年演员们也二十年不演目连选场了,但无一个能记得住动作台位。而当时朱师傅已经年届米寿,真是不得不佩服他超强的记忆力和舞台功力。

我始终很难想象,朱石凤师傅不识一字,却能导出像《新亭泪》、《晋宫寒月》等这样深刻的戏来。朱师傅说,过去每回排戏都让作者给他读剧本,分析人物。每回要排戏前,夜里总是睡不着,整晚都在思考人物要怎么表现,既符合莆仙戏传统,又能体现出人物性格形象。排演《戏巫记》时,他十分苦恼:青春寡妇巫婆“阿秀”要以什么样的形象亮相出场呢?这个亮相一定要既符合这个人物性格形象,又让观众耳目一新。终于,在经过多番思考后,他以莆仙戏传统泼旦“葫芦式千斤坠”安排“阿秀”出场亮相,将机灵泼辣、装神弄鬼的青春巫婆形象惟妙惟肖地展现在观众面前。朱石凤师傅的思考还不仅局限于文本,更会由文本引申到具体的剧情人物。最生动的一个例子是:在排演《晋宫寒月》时,剧中“骊姬”见到英俊潇洒的太子“申生”,不由赞叹:“果然一表人才!”。朱师傅认为这一句力道不足,不能完整体现“骊姬”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于是,作者经过思考,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哼,不过是人面兽心!”。这才让朱师傅感到满意。

戏曲是综合艺术,需要编、导、演、曲等各部门通力合作,彼此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才能成就一部经典作品。我遗憾自己年少资浅,未能有机会完整受教于朱石凤师傅。2012年鲤声排演传统剧目《荆钗记》,命我承担改编重任,我始终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心里冀望通过老师傅们的指点使我进一步提高对舞台、对传统表演、传统音乐的认识。朱石凤师傅最后没有亲自执导这个戏,但我还是虔诚地到师傅家中,读剧本给师傅听,让师傅帮我斧正。这个传统本文辞高雅,我的莆仙话不太标准,再加上我仅读一遍,因此很担心老人家听不懂。但朱师傅说他听得懂:剧情比较平顺,但矛盾冲突不足。更令我震惊的是,一个月后我们在剧团相遇,朱师傅拽住我说:“我后来想了想,感觉女主角“钱玉莲”出场那几句唱词太平常,唱词应该为后面她选荆钗预做心理铺垫。”我想,一个人若不是单纯专注于戏,心无旁骛,把戏视作生命,又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记忆力和艺术敏感度?

朱石凤师傅出生于1924年10月,3岁丧父,10岁从艺,母亲与师傅“旦仔宁”都是贫苦出身,一个有生养之恩,一个有栽培之恩,他始终深铭于心,每回与我们谈起,总是老泪纵横。这样的孝道无形中也感染教育了我们这些后辈们。朱石凤师傅除了戏,什么家务活都不会。他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嫉恶如仇,看到不平事,总要直言几句的。尤其是在艺术上,若是有演员轻浮散漫,常常会遭到他痛批臭骂。朱石凤师傅在导戏的同时,也培养出了像王国金、许秀莺、叶玉云、陈秋金等一大批莆仙戏著名表演艺术家。1979年仙游艺校、2003年友谊培训班,朱师傅更是倾尽全力传承技艺,培养了数十名学生。1998年,朱石凤师傅将他的看家戏《叶李娘》完整传承于王少媛。这是个极考验体力功力的做功戏,朱师傅不仅将“刺血写本”、“擂鼓上书”这两折传统老戏保留下来,还将 “织布”、“扫地裙”、“抬枷”等许多莆仙戏高难度技巧都融合于该戏中,使得这个戏的表演更加细腻,更加有可看性。1999年,王少媛以《叶李娘》为主要剧目冲击梅花奖。她的表演获得了北京戏剧专家们的一致称赞,一举摘梅成功,成为莆仙戏梅花奖第一人。

“戏以人传”,口传心授无可取代。但现在,却有人天真地以为看录像可以学戏。外行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罢了,行内许多人不仅这样说,还这样做。这使得艺术流失、技艺断代、审美断层愈加雪上加霜。传承是双向的,一要老艺人毫无保留地“传”,二要后学者老老实实地“承”。后学者任何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或者站在所谓“历史高度”俯视传统,都是欺师灭祖,荒唐可笑的!朱石凤师傅目不识丁,却能导出好戏,最大的资本在于身上有两百出传统戏。因此遇到什么人物什么情境,都能应付自如,信手拈来。再看看如今舞台上,有五出传统戏的演员有几人呢?这些人轻谈“创新”、“发展”,不是扯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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