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于浙江、江苏一带的浙江筝,又称杭筝、武林筝,据传在东晋时筝已传入建康(南京)了,至唐,则更多见诸于诗词文字。著名的大诗人白居易,也是一位出色的音乐评论家,他在杭州和苏州当刺史时就写过多首听筝的诗,在〈听崔七妓人筝〉一诗中写道“花脸云鬟坐玉楼,十三弦里一时愁。凭君向道休弹去,白尽江州司马头。”宋的苏东坡,不仅诗文闻名于世,而且是个出色的民间音乐家,琴筝高手,他被贬失意时。就曾在江苏镇江甘露寺北的多景楼上弹筝,以抒情怀,并写下《甘露寺弹筝》诗一首,其中写道:“多景楼上弹神曲,欲断哀弦再三促”在杭州游西湖时,见一女子在船上“鼓筝,年才二十余”,遂写下词一首,有道“忽闻江上弄衰筝。苦含情,遣谁听。”在宋的宫廷教坊,拥有不少的乐工,按乐器分类,把他们分成十三色(部),其中一部就是筝,这在周密的〈武林旧事〉、耐得翁的《都城纪胜》等笔记小说中都可以见到记载,并且记录了筝色部头的人名及著名的筝手,甚至还有演奏的曲目。由此,可以想象,当时筝乐的发展应该有不低的水平。
从近代的一些资料来看,杭筝和过去流行的一种说唱音乐“杭州滩簧”有深厚的血缘关系。杭州滩簧有慢板、快板和烈板三种基本唱腔,筝作为伴奏乐器在其中加花伴奏,逐渐形成了具有特色的“四点”演奏手法,从技巧的角度来看,在其他流派的筝乐中也有所采用,但不像浙江筝用得突出,明显的形成了一种演奏上的特点,并有了专称。“四点”手法在浙江筝中的运用经常给人以活泼明快的感觉,在现代创作的一些筝曲中,也常采用这一手法。
浙江筝和江南丝竹音乐的曲目有许多是相同的。江南丝竹明朗、细腻、绮丽、幽雅,最近几十年来,在上海、杭州、苏州等地已有不少都市化的发展,而浙江筝曲中,像《云庆》、《四合如意》等则比较多的保留了江南丝竹音乐早期的形态,有清香的泥土气息,“四点”手法的运用也不少,它以明朗的音色和轻快的节奏,速写了一幅幅江南水乡的民俗画。
浙江筝的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些优秀的传统古曲,古谱《弦索十三套》所记录的乐曲,如〈月儿高〉、《将军令》、《海青拿天鹅》等等,“凡十三套,无一不能”。这些乐曲所表现的题材范围比较广,演奏手法和技巧也比较丰富,像双手抓筝的技巧,不少人都认为是五十年代才有的,其实不然,浙江筝名家王巽之先生和前辈蒋荫桩先生,早在二十年代就已经使用了这一手法;甚至早在1814年荣斋所编的《弦索十三套》中,已记录了双手抓筝的手法。为此,笔者曾专程拜访了译订这本乐谱的著名的国乐研究家曹安和女士,她再次肯定,她的译订是完全尊重原谱的。此外,在1935年, 杭州国乐研究社曾经用铅印刊出《将军令》的古筝分谱,在谱后的说明中, 就谈到简易的双手抓筝的手法。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双手抓筝的手法决非始于五十年代,从现有资料看,最迟也不会超过1814年。当然,此后有了更多、更为丰富的发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浙江筝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摇指”的运用,它是以大指作细密的摇动来演奏,其效果极似弓弦乐器长弓的演奏。严格来说,这是在其他流派的传统筝曲中所没有的,因为在其他流派所称的“摇指”或“轮指”实际上都是以大指作比较快速的“托”、“劈”,而浙江筝的“摇指”则显示了它自身的特点而有别于其他流派。我们可以明显地从《将军令》和《月儿高》这两首浙江筝曲中看到,前者以“摇指”模拟了号角声声的长啸;后者则以“摇指”表现了连绵不断的歌声。
浙江筝和杭州滩簧、江南丝竹有深厚的渊源关系,在演奏风格上,一般节律都比较明快,流畅秀丽。同时,又由于浙江筝所表现的题材内容比较广,手法比较丰富,因而在风格表现上并未完全单一化。像《高山流水》一曲,各地流传很广,而最早流传于浙江一带,是浙江筝人在传授时的重要曲目。但在最近几十年中,由于种种原因,可能失去了原有的一些风貌。乐曲一开始采用了两个八度带按滑的“大撮”,是很特别的,这在浙江筝本身也极为少见。这首优秀的传统筝曲,是出自文人之手,还是来自民间,尚待考证。从旋法和运用的手法来看,《高山流水》一曲是首绘景写意的作品,音韵铿锵古朴。借景抒情,可以和俞伯牙与锺子期结为知音的故事相联系,但不能认为乐曲本身所描述的就是这一著名的音乐故事。浙江筝曲《高山流水》和古琴曲《高山流水》在曲调上毫无共同之处,只是同名异曲而已。在其他流派的筝曲中,如河南《南阳板头曲》有称之为《高山流水》的;山东的《琴韵》、《风摆翠竹》、《夜静銮铃》、《书韵》四个小曲的联奏,有称《四段曲》、《四段锦》的,亦有称《高山流水》的。 摘录自:《中国筝乐源流与风格的初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