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的《弓探》专论是有水平的,是成功的,其成功不但已为其多年的教学成就所证明,而且也为他在“知天命”年之后的此次二胡独奏音乐会所映证。 首先需提到的是,音乐会曲目中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阳关三叠》(与古筝重奏)、《云雀》、《梁山伯与祝英台》乃周先生所移植改编的乐曲,反映出他的一定创编才能和艺术修养;在伴奏形式中,他除沿用了传统的扬琴、钢琴伴奏形式而外,还大胆吸收当代音乐科技成果,将MIDI 伴奏用于《云雀》、《梁祝》、《小夜曲》、《二泉映月》、《战马奔腾》五首独奏曲中,反映出在深化改革中周先生音乐思想上的锐敏和开放态势以及艺术拓展精神。这种情况,在二胡演奏界确实也不多见,值得笔者学习。
话归正题。
为不离《弓探》所论,正题自应是右手运弓技艺。纵观整台独奏,周先生的运弓轻松、自如、协调,其扎实、善变的运弓功夫不仅带来了二胡音质的纯净,而且带来了二胡音色的多变和力度变化幅度的宽广,以及乐思表现的丰彩和深邃,从而使观众在听觉与视觉上获得艺术美感与精神享受。下面顺举数例,择其要点试作剖析。
对《江河水》的演奏,周先生充分发挥了二胡这件民族弓弦乐器善长表现“如泣如诉”情绪的特长,对第一乐段(g羽调)中,妻子闻讯被官府抓去远方服劳役的丈夫死于他乡的噩耗,面对滔滔江水凄楚万分、嚎陶痛哭的情景;对中段(G徵调)的短暂平静、思索其遭受苦难、失去亲人的社会原因;再现乐段里对主体部分的极度悲愤以及其后的无可奈何、泣不成声等等,对这三个段落中的感情表达与气氛渲染,周先生在运弓幅度、速度、力度以及弓毛之擦弦点诸方面的控制与变化可以说恰到好处,绝无单调死板之感。
《阳关三叠》本为依据唐代诗人王维的名诗《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琴歌”(边弹古琴边演唱),后被收入唐代《伊州大曲》作为其第三段保存下来,至今千多年里传唱不衰。这首“琴歌”经周先生改编为二胡与古筝的重奏曲,既不失古风古韵,又以平稳而朴实的行弓、沉郁而浑厚的音色、PP-ff的弓力变化,表露出对友人关怀备至、依恋难舍的真情。古筝与二胡的呼应、对答,宛若挚友间的内心情感交流,深化着“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著名诗句中所蕴含的浓情密意。
周先生演奏的《二泉映月》弓技到家,通过有音头与无音头、持平力与爆发力、乐音的时隐时显,以及均衡弓与欲言又忍、一波数折的“浪弓”等等弓力的多种变化,深沉地表露了阿炳这位民间盲音乐家在向人们倾吐着自己在旧社会中坎坷的一生,催人泪下……
19世纪奥地利杰出作曲家舒伯特的《小夜曲》本为艺术歌曲,其后曾被移植为多种乐器的独奏曲。周先生将这首脍炙人口的世界名歌移植到二胡上独奏,正好发挥了二胡琴声委婉如歌的特长,动人地表达出一位西方青年向其心爱姑娘倾诉心中的恋慕之情。周先生对这首乐曲的运弓处理有其独到之处:第一段略带朦胧色彩,细腻柔美,具有浪漫格调,第二段鉴于由前段的d小调转入到了本段的同主音D大调,周先生用较第一段结实的运弓,从而更好地吐露了青年内心的激动;而对“尾声”的演奏,他将触弦点抬离琴筒远了一点,使其娓娓倾述似乎渐渐地消逝于茫茫夜色之中。
周先生的《战马奔腾》一曲演奏得气势磅礴,栩栩如生。对此曲的主体部分(第一主题及其发展),在力度稍减的第二主题衬托下。他以昂扬奔放、铿锵有力的运弓,加上抛弓、大击弓、双弦颤弓、快速连顿弓等弓技的发挥,将守卫祖国边疆的骑兵战士在训练中的一往无前、英勇顽强的拼杀气魄,以及战驹飞驰,人呐马啸、激越无比的情景表现得淋漓尽致。
《梁山伯与祝英台》乃周先生根据同名小提琴协奏曲移植改编的二胡曲。他对原呈示部(“草桥结拜”)和再现部(“坟前化蝶”)的改编和演绎,颇为感人。尤其是“坟前化蝶”部分,他用弓毛擦弦点略上靠的弓技运作,增强了这部名曲的浪漫、幻想色彩,值得称道。但较为遗憾的是,可能由于受乐器本身的限制吧,改编中的展开不够,与原协奏曲中的“展开部”相比,存有较大差距,没能充分表现戏剧性的矛盾冲突,故而欠缺“英台抗婚”的无畏气势和“哭灵投坟”时令人撕肝裂胆的艺术感染力。
再来看看周先生是如何从音乐作品内涵出发,充分发挥弓技,以求更深地演绎作曲家刘文金写于五十年代末,早已在二胡界闻名遐迩的《豫北叙事曲》这部作品的吧。
在d商调的第一段里,他较注重运弓中的晦暗音色,以便传递豫北人民在旧中国遭受压迫和渴望自由的心情。
第二段,随着调式转为了明朗的A徵调,他用结实、跳跃、明晰的快速分弓以及为适应多变节奏的多变弓法,表达出新中国成立后在沸腾建设中豫北的一片欢腾景象。
第三段(即“华彩”乐段)由于e角调、d商调、G徵调三种调式的交替和节奏的时散时整,要求运弓的部位变化及长短变化十分丰富,加之带戏剧性的内心激情要求弓幅、弓速、弓力要变化多端,对这些弓技要求,周先生可谓驾轻就熟,并有“弱如抽丝、强若雷鸣”的力度变化效果。
第四段虽然是第一段的变化再现,但其中在力度和调性色彩上的变化较大(调性色彩从较暗淡的d商调衍变为明朗的C宫调与G徽调的交替),为适应这些变化,周先生以更宽广、更开朗、更饱满的运弓尽情吐露出豫北人民对新生活的赞美,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展望之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