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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想引用美国音乐理论家库斯特卡在十多年前出版的《20世纪音乐的素材与技法》一书中最后的一段话:“人们无能为助,但可以去揣摩1897年去世的勃拉姆斯:在1890年他是否能预见在我们这个时期,音乐将会是什么样子?确实,我们中间也无人能想象21世纪末的音乐将会是什么样子,那时,我们今天的学院学生也将成了祖父母,而今天最新的音乐也将体现一个以往的时代。也许,假如我们用一种开放的心胸,一种广为接纳的耳朵以及对过去所发生的事物的见识,去对待音乐道路上的每一个转折,那么就足够了。”(《20世纪音乐的素材与技法》,第242页,[美]库斯特卡著,宋瑾译,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

  确实,我们不能预见音乐的未来,特别是在这个变化迅疾的时代。音乐更不是科技,我们甚至连一个类似“嫦娥奔月”的理想都没有,都不能有。一个简明的例子是当电子音乐已经成为平常的今天,“古乐器”也同样热浪滚滚。但是我们有广为接纳的“耳朵”,及其所形成的所谓“经验”,与此同时,我们还承认历史在宏观节奏上是具有连续性的——尽管即使与其它艺术门类相比,音乐的连续性也可能是最弱的。因此,我们可以仔细地回顾过去,平静地考察今天,审慎地思索未来。这是我们能对新世纪音乐创作进行“前瞻”的有些勉为其难的唯一前提。前瞻也就是期待,期待其实是另外一层意义上的“评论”。这里谈几点想法,仅供大家批评。

  (一)以宽广的胸怀对待20世纪既有的作曲成果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句名言,可能有些夸张,但“存在”的肯定有它一定的“合理”性。不带主观偏见,充分地了解与把握20世纪既有的作曲成果,审慎地考量它们的长短得失,总会对21世纪的音乐创作有所裨益。就中国的现代音乐创作而言,有两点特别值得提及。其一是专业教学中相关20世纪音乐课程的系统化与专业作曲家20世纪音乐修养的深入化。近十多年来,这方面虽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仔细地想一想,我们现代音乐创作的教学,无论是从“史学”还是从“技术”等角度,在深入与细微等方面,都还有很多值得进一步完善的地方。全面深入地了解与把握,也才是“以宽广的胸怀对待”的前提。其二是审慎地对待可能有些过热的音乐创作“民族化”。笔者丝毫没有反对“民族化”的意思,但要防止它影响我们“宽广的胸怀”。作为“前瞻”,笔者期待也相信,在新的世纪,我们将涌现出更多的“现时代性”而不仅仅“局限”于“民族化”的作品。

  (二)以整合的方式运用20世纪的作曲技术

  这主要包括两层意思:其一,创新是不可能天天发生的,音乐创作尤其如此。布林德尔在1986年为他1975年出版的《新音乐——1945年以来的先锋派》的再版所写《结语》中的一段话是意味深长的:“从我开始写《新音乐》这本书到现在,12年已经过去了。如果把这12年放在更早的时候,即50和60年代,那么现在这本书该有许多新的音乐发展需要记载。然而相反,值得回顾的名副其实的技术革新事实上几乎没有,刚刚过去的这10年基本上没有什么创新。”(《新音乐——1945年以来的先锋派》,[英]布林德尔著,黄枕宇译,人民音乐出版社2001年5月第1版)确实是这样,我们可以略举一例,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尤·霍洛波夫早在1966年出版的《论西方的三种和声体系》,将兴德米特、梅西安和勋伯格(尽管作为作曲教师的勋伯格的和声体系还是“传统”的,但它更注重宏观和声思维的培养,而且倾向于现代音乐;作为无调性音乐的探索者与实践者,他的理论与实践甚至是相互因果的)这三种和声体系认为是西欧现代音乐中最重要的三种体系,几乎仍然是合适的。在光怪陆离的现代音乐发展进程中,时间已经开始积淀、遴选出那些能够也需要永载史册的东西,当然,也无情地剔除了大量昙花一现的泡沫。其二,整合也是甚至更是一种创新,音乐创作尤其如此。如果能有既创新又妥贴的新技术出现,当然好,如果没有,在新的世纪,以独特的、创造性的方式将20世纪以来所产生的、已经足够丰富的作曲技术,进行整合运用,不失为一种重要的选择与倾向。我们知道,共性写作时期的调性结构力,最起码用了三百年,但也产生了大量性格鲜明的杰作。

  (三)以开拓的姿态挖掘21世纪的新音源新音响

  记得几年前曾看到一篇梅西安的访谈录,现在查不到出处了,但其中有一个问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者说:请问梅西安先生,您估计21世纪的音乐会是什么样的音乐?“鸟的音乐”,梅西安脱口而出。他这句近乎调侃的回答,在我看来,确实是寓意深刻的。对新音源的挖掘,对非音乐的新声源的挖掘,并使它们成为音乐作品的妥帖载体或者妥帖载体的组成部分之一,是21世纪作曲家面临的非常重要的新机遇也是新任务。这一点,对于中国作曲家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在总体上,我们在这方面一直是相当“谨慎”的,因此,空间也是更为宽阔的。也许有人会要问,20世纪音乐与共性时期音乐风格的最大区别就是音响,20世纪的作曲家们也已经对音色与织体两大要素做了充分挖掘,谈何新机遇或者新任务?事实上,20世纪的一些新音色和织体以及结构样式,不少是来自我们现在所谓的“世界音乐”,比如爵士乐、民间音乐、“东方的”和拉丁美洲的音乐。除了打击乐器,20世纪很少有真正“新”的乐器被发现、发明并成功地引入专业作曲领域。当然,有一个很重要的例外,那就是电子音乐。

  说到电子音乐,我们还可以暂时再回到第二个问题——“以整合的方式运用20世纪作曲技术”——并引申:那就是继续挖掘传统乐器的新音色,继续探索不同组合、不同织体所能构成的新音响。就中国作曲界而言,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那就是“电子音乐”在作曲界的“独立性”,在一定程度上“浪费”了作曲家们的资源。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的音乐学院作曲系开始开设电子音乐课程,并逐渐升格为“专业”乃至独立的“系科”,这对于电子音乐研究与创作的进一步发展,在体制上无疑是有益的。但教学上专业的细化与独立以及“常规”作曲家对电子音乐的冷漠,也在一定程度上既影响了“电子音乐”的“多元”发展,又弱化了作曲家们的“武器库”。我们需要“独立”的、高品质的电子音乐,但我们也需要甚至更需要有“电子”参与的“常规”音乐作品。让“电子”成为配器法乃至乐器法中的一种“常规”而“普通”的“乐器”之一,是值得中国作曲家们认真对待的一个课题。

  (四)以审慎的态度对待“广大听众”的反应

  一段时期以来,现代艺术与受众相对隔离的关系,成为一个问题,而且慢慢地,艺术家的地位逐渐被动,我也曾写过相关的文章为听众说话,我见到的最新的相关文章是2002年《读书》9月号上的《当代艺术与中国农民》。看来,受众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现在的看法是,专业的、学术性的艺术音乐创作,是写给“时间”和“业内人士”听的,没有好听的音乐与不好听的音乐,只有好的音乐与不好的音乐。是否经得起时间与实践的考验,是判断音乐好与不好的唯一标准。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量这个看法,其一是“时间”的,就目前而言,CD市场与音乐会市场,古典音乐的行情相对要比现代音乐好一些甚至好得多,但这恰恰是时间的功劳,是大浪淘沙的结果。贝多芬当年,究竟有多少“业外人士”对他的《第九交响曲》爱不释手,现在无从考证,但可以想见。其二,我也相信音乐是一种没有国界的语言,但是,它毕竟是一种语言,光有心灵的感悟而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准备,很难与它交流。这就像不通英文就很难深刻理解莎士比亚的戏剧一样。可以看译文,神韵打折扣不说,最终总还得有业内人士翻译!这就说到了其三,现代音乐的市场培育与推广的问题。巴比特(Milton Babbitt)“谁在乎你听不听”的宣言是过分了一点,我们还是要在乎别人听不听,只是前提得是要推广与培育或者说培训。当一个普通的听众能理解甚至欣赏现代音乐时,其实他已经差不多是一个“业内人士”了,这就又回到了我的看法上来:专业的、学术性的艺术音乐创作,是写给时间和业内人士听的;音乐创作的出发点,还应该是以作曲家“自我”为基础,适当关注业内动态,因为随着现代音乐的创作、表演、欣赏、评论等各个环节的逐步“正常化”,业内人士在各自的心目中会“不约而同”地形成一些相对客观、相对一致的评判标准。

  (五)以“平常”的心态坚持“常态”的音乐创作。

  在我看来,对“创新”的过分追求,可能已经给予音乐创作这个并不属于“科技”范畴的领域以太多的压力。当代作曲家们的压力更甚,永远对下一部作品要求更高,希望更多,当然,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肯定的,但我坚信巴赫们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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