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素有“戏剧之邦”之美誉,但舞剧,从来就不是江西省艺术之强项。而江西近年创作的舞剧《瓷魂》则是一部用大手笔与大制作造就出的史诗般的作品,恰似一件瑰丽而神奇的陶瓷珍品,使我们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被感染与被征服。
《瓷魂》所选择、所表现的内容是大气磅礴的具有中国气派和民族特色、同时又有着深刻内涵的题材,它不但可以而且完全应该成为我们当代艺术创作的“亮点”和“热点”,这点,使得它在舞剧创作的表现题材上先就拔了一筹,也预示着它有可能成为一部展示和弘扬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史诗般作品的潜力及辉煌前景。
我想,舞剧的“戏剧化”是不可或缺的成功要素之一,而围绕“戏剧化”所选择的舞蹈语汇和舞剧结构,也正应是体现舞剧编导者的苦心所至与匠心所在。《瓷魂》的编导者通过舞台上两代瓷工那碎瓷、问瓷、寻瓷、塑瓷,直至祭瓷的一条自始至终贯穿着清晰的戏剧行动线,将瓷的境界与人的品格的提升有力度、有深度地表现了出来,恰似一条红线串起了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最后组成了一件璀璨的艺术珍品。
我觉得,这部舞剧的结构样式,看似散文诗样的风格,其实是借鉴了传统戏剧结构的某些规律的,只不过根据舞剧的需要加以改造和融化了。这种不知能否称之为“舞剧的戏剧结构”方式,使得它叙述的故事有头有尾,情节的发展合情合理,人物的塑造绘形绘神。这一切,使得我在观看这部舞剧时,产生了一种像在聆听诸如《牛郎织女》、《嫦娥奔月》那样的虽无史可据、却传之久远的古老而美丽的民间传说一样的感觉。这是一种似已久违了的十分美妙的感觉。我认为这类型的舞剧才正能体现我们本民族的精髓,它是古老而又永远年轻的。
《瓷魂》在掌握民族心理与审美传统的基础上,寻求了一些“戏剧化”的特殊表现手法,以及运用各种“戏剧性”很强的有效手段来塑造人物、营造氛围、推进情节、渲染情绪、凸现性格,直至升华主题,获得了无可替代的、极为强烈的戏剧效果。
编导一方面浓墨重彩地描绘了一代窑工为造出瓷中极品而历尽坎坷、备尝艰辛乃至付出全部血泪、情爱与生命的全过程,另一方面,又将艺术的笔触深入到了人物的精神层面和内心世界:
——“碎瓷”之后,在那些舞动着的放大、夸张的瓷盘碎片与那种近似诡异、怪诞,犹如魔影般的“碎片之舞”所构成的舞境中,高岭的独舞所表现的痛苦与失落、困惑与追寻真切地透视和展示了人物复杂的心路历程;
——即将窑破瓷毁的千钧一发之际,青花奋而献身,在投入熊熊的窑火之前与高岭哀痛诀别的双人舞所表达的对恋人的那炽热的爱和决意以身祭窑那一腔沸腾的血,描述得是那般的凄婉而又不失壮美;
——瓷成之日,明知天人永隔却仍一往情深的高岭执意与青花了却今生未竟的情缘,而此时,已将血肉魂魄融与精瓷之内的青花竟也从中翩翩而出……天上人间,终成眷属,缱绻缠绵,如梦似幻。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意象营造如此地撼人心魄,催人泪下。
一件瓷中绝品,融进了情与爱,凝聚着血与泪,有着对天地的神秘敬畏,与自然的不屈抗争,以及人世间离合悲欢聚散,生命的毁灭与涅槃……而这一切的叙述与表现,又信服地向我们昭示了仙界即凡界、瓷品如人品的博大人文思想之真谛。而我,正是通过真切地体验和感受了舞剧“流动的意识、舞化的心灵”那独特表现力所创造的特殊魅力,而去领悟和了解这部舞剧的全部内涵和深厚意蕴的。
值得称道的,还有创作者对于这部作品总体艺术风格的定位和对现代审美情趣的把握。《瓷魂》注重中国传统文化、江西地域特色的开掘,又融入当今世界优秀现代艺术,在舞剧的抒情性与故事性、民族性与当代性、真实性与假定性的有机结合与统一方面作出了极其可贵的探索与努力。《瓷魂》无意标贴“全新理念”,也不片面追求“现代语汇”,而是在深入开掘民族文化底蕴的基础上,去实现与本剧表现内容相适应的、具有民族舞蹈审美特质的舞蹈语言的创作和提炼,因而使它具有了中国化、民族化和现代化的重要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