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印文重叠法
在设计印章章法时,将印文在一起重叠,称为印文重叠法。重叠法印章形式多样,且曲尽其妙,各有特色。印文重叠法的主要表现形式有四种。
其一,朱文叠在白文上。如附图中“王素”一印,“王”字刻成满白文,而朱文“素”字重叠在“王”字之上。此印刻得十分素雅、清丽、别致,相当端庄、朴实、耐看。其二,朱文叠加在白文上,朱文周围设置边栏。如“醉墨轩”印。其三,白文重叠在朱文上,如“尤水●”印。其四,朱文与朱文同文重叠,且某些点画共用。此印为青铜质,宋金时代铸印,鼻钮2.1厘米见方,印高1.4厘米,印文系楷书书体,布局疏密合度,飘逸奇妙,堪称佳绝。重叠法印章的印文内容亦不拘一格,可以是印文句首、句末一字或句中某字重叠在其他文字上,可以是字号重叠在姓名上,叠加文字也可以与印文意义相近或是互为诠释、补充的印语。两者重叠,相辅相成。重叠之印文似烁烁珠子,包藏在全印之上,故印文重叠法亦可称藏珠法。
毫无疑问,在推陈出新百花齐放的篆刻领域里,重叠法印章是印章发展史上创造性、开拓性、别具一格的印式,它的构思、设计、章法布局都是全新的,它的艺术特点也不同凡响。重叠法印章不仅使印章内涵更为丰富多彩,印文内容更加充实,而且给印章增添了趣味性、装饰性,值得艺术家们去探索与开拓。
27.印上留红法
印上留红法,主要是指白文印的一种章法设计,即在印文上方留有一块红地,而印文下方相对不留或少留红地。如附图中“成超白事”、“董宣印”二印,印面下方被字画占满,几乎不留红地,而印面上方都留有一条比较宽阔的红地。“不薄今人爱古人”一印更有趣味,为了使上方红地更为突出,印文上方的文字有意刻得很细,采用浅薄求细的手法,营造了印上空虚的效果。
附图中“归昌世”印,左面系朱文,右边系白文,左右浑然一体,印上都菜同留红,令人耐看回味,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印文与上方保持距离,向下方下沉,似乎是一种由下而上的重新排列,它浮在印底的地平线上,用古朴沉雄的气质感染着读者,同时还给人一方空灵的天空,真可谓妙趣无穷。
28.印下留红法
当代翻开印谦,在浏览欣赏古今印章作品时,定会发现有这么一类白文印章:印文文字在上,而印文下方留出一块红地。这类印作数量不少,无论秦汉、明汪还是近现代的篆刻艺术家都喜欢用这种印下留红法治印。印下留印章亦确实有它独到的魅力。如附图中“博山集家丞”、“刘昌”、“一声啸海天秋”三印,它们的印文都比较方正,线条挺拔,紧靠上方,而印下都有一块大小不等的地红。再如吴咨的“适园”一印,文字点画雄厚古朴,方圆兼得,“适”字走之旁下拖至印下角。这一拖笔,活了全印,意到韵足。可以这样假设:若把这一拖笔割去,不仅显得红地太多太厚、失去比例,而且全印立时显得死板,缺乏活力。因此可以说,这一拖笔是点睛之笔、绝妙之处。而印下之留红是一块广阔坚实的基础,承载烘托着丰富多彩的方寸世界。它之所以不属于“上实下虚法”一类印章,是因为在印下红地上没有印文字画。
29.印文缺字法
印章的内容一般有姓名与物名印、寞了号年号印、成语名言印、警句醒语印、诗词联句印、格言谚语印、短文佳句印、咏志言情印等等。除独字印外,印章的印文都是比较完整的,几乎没有杂乱无章、读不成句的情况。但有时印人别出心裁,将印文句子中一个常用字,或一个众所皆知的文字有意不刻出来,制成一方缺字式印章。例如附图中“十五的月亮最”一印,最什么?这个字虽然没有刻出来,但是人人皆知是个“圆”字。再如下图中汉印“宋长公”,印面一分为四,其中有一个字的位置空在那儿,显然这个字应是“印”字。“右曹中郎将”和“淡薄之中滋味长”二印,句子是完整的,不缺任何字,但印面上“中”字之下空了一个字的位置未刻,这是又一种缺字式印章。
概言之,缺字法刻就的印章有三种形式:一、印面上刻满了印文,但句子不完整,缺少一个或两个常用字;二、印面上有一个或两个空地,而印文句子是完整的,这是留空缺字式印章;三、印文句子缺字,而印面又相应地留有空地的缺字式印章。后两种缺字式印章,其空地可留在印角,也可留在印之中下方,也有留在印中心的形式。留在中下方的亦叫“门”字式印章。缺字之空地一般是一个,但也有两个,甚至三个、四个以上者。众多的明清印人都喜欢运用此法治印,故在明清印亦上有各种各样的缺字式印章。这种印章由于缺了一个字,也就多了一份想头,格外引人注目。虽然空地上没有刻上文字,造成了一种不平衡的险象,但篆刻艺术家的块线结合,将空地与文字以一种统一和睦的气氛,构成新的平稳的艺术效果,使缺字法印章变化丰富,层次多样,生动有致。
30.印文破残法
古代印刻,历经千年,风化剥蚀,又经商贩、藏家转辗流动,致使印文斑驳,棱角磨失,线条浅显,表面模糊。古人创造了印章,历史又将印章进行了再创造,天人合一,使古代印章更加风流多姿。但长期以来,对于破残,有人肯定,有人否定。否定者认为破残是一种破坏,要恢复为破残以前的原始模式。众所周知,维纳斯因残缺手臂而更富有艺术魅力,如果将手臂装上,不见得能得到完善之美。既然残破也是一种美,何来顾虑之有?大可放胆创意。
如附图中战国玉玺“隗长”、西晋印“冠军将军章”以及封泥印“齐郡太守章”都是典型的印文破残式印章。破残的形式很多,有边栏破残、印角破残等,而这里主要是指印文破残。何震的“笑谭间气吐霓虹”、战国印“隗长”等,破残不仅表现在边栏上,而且表现在印章中的点画上,有意识的人为痕迹显而易见。印文破残式印章沉雄古朴,拙厚老辣,充满时代的沧桑感,充满悬念。人们需要一个结局圆满的故事,以致心满意足。但也需要未了却了,留有“关节”让人推测的故事。破残起到了这个作用,充满意趣,充满性格,让人“读破出新”。
刻制这类印章,可用刀把或小锤敲击,或将印章置于布袋中,令其滚动碰撞,直至磨损破残。总之,在治印前应胸有成竹,何处该破,何处不破,精工构思,把握重心,气集方寸,让人们的欲念与思维从破与不破之处去体验险中之稳、绝处之趣,得到破残式印章艺术特有的浪漫之美、朦胧之美、古朴之美。进行艺术再创造,切忌毫无目标,胡乱敲击,破残过度,支离破碎,致使印文各自为政,脉络不畅,得了“破残病”也就无艺术可言了。
31.印文散布法
中国印章艺术,一语一印、一句一印或一名一印的模式比较普遍。但有些印章却不是这样,人名印分成姓和名两印,可上下或左右使用,而一语或一句则可分成数印,印文文字互相分散,各有边栏,各有一方天地,相互之间拼合在一起,才能成为一个整体。入印文字各自为政,印文单元之间互不关联,如附图中“士之玺”;王睿章的“艳艳半池云绉影”,印文虽在同一方寸之中,但入印文字亦是各自为政,互不关联,在印面上相当疏散与孤立。以上这类章法布局称为印文散布法。印文散布法印章贵在散而不乱、散中有聚、散得有情趣。明清时代的文彭、何震、丁敬、梁襄、吴晋以及印坛上被称为云间派的王睿章、王玉如,被称为如皋派的许容等篆刻艺术家,尤擅印文散布法。这类形式也许因具有“散”的特点,有悖秦汉印法,故颇招微词,曾被批评为“格调低下”、“流于俗气”、“不谙篆法”、“疏密不称”等等。“如皋”、“云间”等印人以“散布”为主体格调,一见便知是他们的印章,这正是成功之处。但不知何故,“云间”、“如皋”派作者很少,传人几乎断绝,实为可惜。
32.印文补字法
补字法,顾名思义,即一方印章缺了一个字,把这个字补上去,叫补字法。按一般常理,刻制印章前,内容、字体以及形式都事先应考虑好,无论是金属或以石材为印章材料,动刀前都应反书上石。当然熟能生巧,也有不书而治的,尤其是在当今印坛上,不书而动刀的印人为数很多。但他们之所以胸有成竹,是因为在自己心目中早以“先书”了多遍,或者在纸上早以设计满意了,石上才不书,故一般不可能缺字。但有两种情况值得关注:其一、古人刻的是金属材料,刻好后发现少了一个字,金属要重磨不太容易,有就用补字的形式将缺字补上;其二,有意识地补字,即在印面上将主要文字都刻好,有意缺一个字并有意留一块空地,把字补上去。这种补字印能看到匠痕。如附图中后汉私印“马适平印”,“马适平”先刻,而“印”字属后补。在篆刻艺术中,遇重复字,或借用上一字的偏旁,都用横或竖的两点来表示,这实际上也是属补字范畴。只不过是补字的方法和形式不同罢了。如汉印“御史大夫”,古时篆文“大”与“夫”通用,故在印中用两点表示补字“夫”。程远的“懒拙生”印,“懒”字中的“束”字系有意用补字法处理,故它的大小、粗细、位置和其他印文不同,一看便知补去的。但这种补字法斧痕明显,说明是篆刻者事先设计好的一种布局。补字,可补一个、两个、三个或多个以上,其位置可在印的任何部位。补字法可以说是出于追求别趣,追求与众不同的形象与风貌,是一种尚趣行为。王羲之、颜真卿的天下第一、第二行书,就有涂画、修养、补字形式,一些当代书家也仿效这种形式创作书法作品。而印章的补字比书法要难得多,故在当今印坛尚未风行。但它确实是一种章法形式,探究发展它,应是艺术的需要。
33.印文美术法
20世纪90年代,有关书法报刊、杂志,屡次刊文呼吁篆刻要警惕“美术化”倾向。所谓“篆刻美术化”,就是指印文结体高度变化,线条“狂怪”扭曲,使入印文字像绘画一样以美术的形象出现。窃以为任何事情不能过度,过了“度”就不佳了,无疑这种呼吁是必要的。但不能因此矫枉过正,作为理性的印文美术法不能一概否定与摒弃。有些印章的印文,美术化一下比不美术化一下要强,那么未尝不可用“印文美术化”方法来设计布局。印人们在设计印文时,总想把印文设计得有趣、别致一些,不愿把辞典上的篆文与印谱上的形态照搬到自己的印章上来,这也许就是“印文美术化”的最初原因与出发点。其实印文美术化不是今人所创造,秦汉古玺就有之,如附图中汉印“寿昌”即是。把印文设计成鸟虫形,篆刻上称为鸟虫篆,这类印章理当属于印文美术化。附图中文士英的“鸢飞鱼跃”一印,似真的鸢在飞、鱼在跃;叶梅的“永宝”,用水草叶构造成印文;汪芬的“世昌”,用许多金龟巧置而成;商承祚的“锡永”,用栩栩如生、鸣叫不已的小鸟组成印文。这类形式繁多、内容丰富、多姿多彩用美术法刻制的印章不胜枚举,虽然受到诸多贬意微词,但作为一种新颖别致的形式,总有人会喜爱。艺术是让人欣赏的,只要有人喜爱,就应当欢迎它的存在。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治印不必怕“美术化倾向”,有意境、有趣味的艺术,不仅会被人认识与接受,而且会被继承与发展。艺苑的春天应是百花齐放的。
34.印文饰灵法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流行一种没有文字的图形印,前人曾称之为肖形印。这种印题材十分广泛,有宫阙、歌舞伎乐、车马出行、百戏、弄蛇、骑射、博兽、力田、乘龙、骑龙等等,皆栩栩如生,非常有趣。而表示祥瑞的图形,如龙虎、鸾凤、朱雀、蝙蝠、鹤、龟、兔等则称为“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又专称“四灵”。古代的艺术家在刻印时,将印文与“四灵”有机结合,浑然一体,制成饰灵印章。所谓“有机结合”,就是将印文作为主体,端庄大方,平正亮丽地布置设计在印中主要部位,然后在印文周围饰以灵形,使印文更为突出鲜明,更富有艺术性。“灵”有头有尾,甚至有目有舌,它在全印中的顾盼、呼应特别生动强烈,视觉上更明了直接。这类形式的印章起于春秋,盛于战国、两汉,至汉末、六朝以后渐趋衰落。到明清时,文人印人又开始重视饰灵印章。当人们打印谱,欣赏饰灵印章时,定会大吃一惊,它竟是那么丰富多彩,古玺“长幸”(见附图)外方内圆,四角饰了四个蝙蝠;古玺“王昌之印”(见附图),朱文阔边,四周灵形为白文;汉印“冯”(见附图),只饰了单灵。这些饰灵印章,尤其是古玺饰灵的“灵”与“文”,配合默契,构图严谨,沉郁浑厚,表现手法自由奔放;灵的造型准确洗练,虽然着黑不多,但各具特色,形象传神,具有强烈的生命力,令人叹为观止。
35.印文饰纹法
古玺图形印在章法设计时,用动物、四灵在印文周围,称为印文饰灵法。此外还可用各种花纹、图案饰在印文周围,作为印文的补充和映照,同时也起到烘托、装饰、增加趣味、强烈视觉效应的作用,这种章法设计称为印文饰纹法。如附图中“日幸”一印,朱文白文相间,印文呈圆形,方与圆两道边栏之间还加了四个圆点。汉印“昌”分别采用了十多个圆形,组成一个“圆”的世界。古玺“长升”、“王土”,汉印“羊合”等印,它们的花纹错综复杂,比印文占有更多的面积与位置,故这类印章在章法设计时,印文与花纹必须同步考虑构思,做到统一和谐,相辅相成。
印文所饰花纹的形式,从上述印例可知,是十分丰富多彩的,它不仅可以用植物枝叶、几何图纹及各种各样的线条组合,而且可以得诸多生活用品的图形艺术化后入印。此外,还有一些异形图纹。如心形、网形、钱币形、古兵器盾矛形等,皆可作为印文饰纹。但这类印章不能过于花哨,宜以简洁、明朗为主格调,表现出印文纹饰法印章特有的清秀、典雅之神韵。
36.印文大小法
印文大小法的章法布局,是指入印文字占地面积大小而说。如附图中汉印“淳于游”一印,按理若将“游”字纵排占地一半,那么“淳于”二字也应占地一半,并一分为二。但恰恰相反,“游”占了一半多,而“淳”虽然没有“游”占地多,但也占了相当大的一块,“于”字独缩一隅,只占很小一块地方,三字分为大中小三个层次。
汉印“天下大明”四字,“天下”二字大小一样,但纵向占地极小,而“大明”二字纵向占地很宽,而两字本身又有大小之分,“大”字比“明”字小得多。
印文大小法的章法布局不仅适合二字印、三字印、四字印,而且适合五字以上的多字印,朱白皆宜。这类印章不仅在古玺、秦汉、明清时多见,而且现代、当代的篆刻家也常用此法来进行章法设计。如吕凤子的“阿凤长寿”一印,你会感受到印文大小法印章的奇异魅力,由于印文的大小之分给印章带来了灵动与奔放,让人贪图到活泼的感人语言与艺术气息。
实践证明,大小的变化,是最基本的变化,是人们审美情愫中最基本的定位,系艺术家与读者之间最能产生共鸣之所在,故印文大小法广为流传,为印人们普遍使用,佳构叠出,也就不足为奇了。
37.印文配图法
印章除印文之外,再配以图形(当然这图形不是饰在印文周围,否则就属于印文饰纹法或印文饰灵法之印章的范畴了),而是把图形布满整个印面,印文只占印上、印下或印角等很小一部分。这类由印文、图形组成的印文配图法印章,在现存的古今印谱中为数不少,且产生较早。如附图中古玺“遗”一印,印文在上方、下方配了一幅奔马图,十分简扼生动,富有情趣。汉印“宜子孙”,印文右置,印左配了一幅人物图。古玺汉印所配图形一般多取鸟兽、“四灵”、宫阙等,就像一幅绘画作品一样,印文成了画之题款,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方寸之地,受面积空间的限制,篆刻艺术家只能用艺术化的手法,将自然万物的精彩部分物化处理,截然其一个侧面或勾勒一个富有特色的轮廓,以点寓面,以小见大,以高度的概括与浓缩,体现其鲜明的主题。例如附图中“九鼎”印,印中无文,但鼎数为九,真是妙不可言。综合上述,印文配图法印章形式多样,变化多端。一般都有文有图,两者之间相互寓意,相互补充,相辅相成。图形的直观、印文的含蓄,给了读者更多的回味余地。
38.点画对称法
对称是美学中最为基本的准则之一,它能给人以平衡、协调的感觉,给人以静穆、安宁的生活气息,最适合人们视觉心理感受,是最有魅力的艺术形式。作为古老的传统篆刻艺术,对称法亦是章法布局中最普遍、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对称之本意是指中间一折,左右两边或上下部分可以重合。但在篆刻章法中,不仅是此,它还包括印面上局部与局部之间的对称、文字与文字之间的对称、点画与点画之间的对称。此外对称本身又分工致一类的对称和近似的模糊一类的对称。例如附图中汉印“财过射过”,左右“过”同,对称较为一致。
对称的章法布白,可依赖客观的现实条件,也可依赖主观的手法与技巧。客观条件即入印文字本身就具备对称性。例如邓石如的“日日湖山日日春”印,印中利用三个“日”字呈对称布局。主观手法,即入印文字不具备客观的对称性,而通过合理的大小、繁简、挪让、屈伸、离合等变化,来达到印文点画对称或近似对称的效果。例如附图中“盘白石长坐素日”一印,“盘”、“坐”、“素”三字中部的点画设计成方折曲屈,营造了横向对称的形态,以纵取势,很有意趣。
39.印眼法
在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方块、一个三角形或一个圆点,十分引人注目,不用说这是篆刻艺术家着意安排的一个闪光点。确切地说,它是印面上的一只“眼睛”,你看着它,它也是看着你。眼对眼的交流无疑是一种艺术对视。其实严格地讲,印眼在印面显得太“跳”是因为与整个印面不太协调,不符合人们平静稳重的审美心态与艺术思维逻辑。然而它妙就妙在突然而至,突破了点画线条的重复,突破了平静,可带来鲜明而强烈的审美感觉。试看附图中古玺“男长”一印,印文几乎全是方笔,其中却有一个“圆眼”,光芒照人;汉印“率和旦”,“瞪”着一只凶狠的三角眼;古玺“丁氏长年唯印”之眼,已开过刀做过“美容”美术,系“美目”;汉印“丁少翁”之印眼,状如弓箭,不如称其为“箭眼”。诸多的明清及近现代印人亦是“造眼”高手。清刘墉的“日观峰道人”之眼,如电光四射,堪称“怒目”。此外,吴昌硕、邓散木等篆刻大家亦常常“画龙点睛”,妙不可言。“印眼法”贵在巧,贵在神,贵在趣。
38.点画对称法
对称是美学中最为基本的准则之一,它能给人以平衡、协调的感觉,给人以静穆、安宁的生活气息,最适合人们视觉心理感受,是最有魅力的艺术形式。作为古老的传统篆刻艺术,对称法亦是章法布局中最普遍、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对称之本意是指中间一折,左右两边或上下部分可以重合。但在篆刻章法中,不仅是此,它还包括印面上局部与局部之间的对称、文字与文字之间的对称、点画与点画之间的对称。此外对称本身又分工致一类的对称和近似的模糊一类的对称。例如附图中汉印“财过射过”,左右“过”同,对称较为一致。
对称的章法布白,可依赖客观的现实条件,也可依赖主观的手法与技巧。客观条件即入印文字本身就具备对称性。例如邓石如的“日日湖山日日春”印,印中利用三个“日”字呈对称布局。主观手法,即入印文字不具备客观的对称性,而通过合理的大小、繁简、挪让、屈伸、离合等变化,来达到印文点画对称或近似对称的效果。例如附图中“盘白石长坐素日”一印,“盘”、“坐”、“素”三字中部的点画设计成方折曲屈,营造了横向对称的形态,以纵取势,很有意趣。
39.印眼法
在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方块、一个三角形或一个圆点,十分引人注目,不用说这是篆刻艺术家着意安排的一个闪光点。确切地说,它是印面上的一只“眼睛”,你看着它,它也是看着你。眼对眼的交流无疑是一种艺术对视。其实严格地讲,印眼在印面显得太“跳”是因为与整个印面不太协调,不符合人们平静稳重的审美心态与艺术思维逻辑。然而它妙就妙在突然而至,突破了点画线条的重复,突破了平静,可带来鲜明而强烈的审美感觉。试看附图中古玺“男长”一印,印文几乎全是方笔,其中却有一个“圆眼”,光芒照人;汉印“率和旦”,“瞪”着一只凶狠的三角眼;古玺“丁氏长年唯印”之眼,已开过刀做过“美容”美术,系“美目”;汉印“丁少翁”之印眼,状如弓箭,不如称其为“箭眼”。诸多的明清及近现代印人亦是“造眼”高手。清刘墉的“日观峰道人”之眼,如电光四射,堪称“怒目”。此外,吴昌硕、邓散木等篆刻大家亦常常“画龙点睛”,妙不可言。“印眼法”贵在巧,贵在神,贵在趣。
42.点画放射法
放射是一种物理现象,后运用至数学、几何、建筑等各类学科中,成为社会、自然、人类生活之中的一种普遍现象。在美术、线条艺术上,以某一点为中心,向四面发散辐射,或者以某一点为基准,向某一个方向扩展散延,这种形式即为放射形式。古往今来的篆刻艺术家洞察到了这一点,采用这个原理与形式,运用到篆刻治印的章法布局中来。如附图中何震的“放怀”印,齐白石的“夺得天工”印,都特具放射法特征,属整体放射。
我们还可以看到局部呈放射形态的印章。如古玺“长乘车”、晋印“广典卫令”中的“乘”与“典”两字,呈放射状。此外,还有一种印章,印文有多组、多个局部向不同方向作放射状,如“千岩秋气淳”的“岩”与“气”两字。
放射法印章新颖别致、趣味性特强,在篆刻艺术中给人以一种鲜明的冲刺式灵动感,很有魅力,值得我们去探索研究。
43.点画粘连法
附图中白文汉印“杨博”,“杨”字的许多笔画都紧紧地粘在一起,线条和线条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与留红。确切地说,它的笔画粘连在一起了。再如汉印“万延年”,其印文的某些线条亦粘接并连,犹如铜板铜块,埋在地下年久日深,锈蚀斑斑,故这种朱文印俗称“斑铜印”。无论是烂铜印还是斑铜印,它的共同特点就是印文的线条与线条之间时有粘接并连,这也是与印文破残法的不同之处。粘连法印章的总体风格是苍古淳朴、典重高雅、落落大方、自然天成。正因为如此,后来印人特别青睐,精心加以仿效,佳构迭现。如陈衡恪的“无娱为欢”,四个印文皆彩用粘连法,气贯全印。
明清以前的粘连印,“天人合一”而成者居多,明清之后的粘连印,印人刻意而为者居多。在设计粘连印时要掌握“有度、有数、有味”六个字。“有度”即合理,达到预想的效果即可,不能过度,不能一意地追求粘连,“有数”即粘连在何处、粘连多少应心中有数,不能随意率手而为,毫无目标;“有味”即有趣味、有意境,不能盲目乱粘一气,要有选择,有“恰到好处”的全局观念。
44.点画方折法
点画方折法即人们常说的点画采用方折而不用或基本不用圆转流丽的线条。如附图中晋官印“殿中武力司马”,印文线条横平竖直,线条的拐弯转折处也是直角交接,基本没有圆意,体现了方折法印章的特色。再如瓦当“京师瘦当”,笔画也都充满方折气息。
点画方折法印章源远流长,从殷商有印章以来就一直被运用继承。郑燮的“板桥”一印,线条方劲挺拔。陈尧廷的甲骨文印“往事越千年”,犹如刀枪剑戟,纵横竖斜,清新悦目,令人生爱。此外,丁敬、赵之琛、陈豫钟、邓散木、赵之谦等,无论是浙派印人还是皖派印人,都善用方折法治印。值得一提的是,齐白石的印章堪称方折法的典范。如其“有衣饭之苦人”一印,每根线条单刀直入,不是放射延伸,就是直冲到底,方折的意境与气息表现得淋漓尽致。
方折法印章的艺术特点,贵就贵在刚劲上面,它给人的感觉是爽直畅达、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正是力量的象征,阳刚的表现。它的线条无论是横还是竖,都是挺直的,所以最宜用冲刀与切刀来刻。而冲刀与切刀正是篆刻艺术中最基本的刀法,所以方折法印章,亦最适合篆刻爱好者初学与临摹。
45.点画圆转法
印文的线条有方折的,也有圆整的,我们称印文线条圆转的印章为“点画圆转法”印章。如附图中“公孙中印”,其印文线条以圆转为主,转折处也呈圆角之状。另“曹”一印,每个点画皆呈圆状,多姿多彩,异常别致。圆形不仅在数学、化学、物理学领域中存在,在动物界、植物界,在山川自然、人类日常生活中都无所不有,而且也是绘画、书法、篆刻、音乐、摄影等艺术门类的审美形态之一。圆,寓意完美。在篆刻艺术中,线条的圆曲流丽之美会和人们追求圆满的心态产生一种和谐的共鸣,这正是印人们“借题发挥”的良好基础。
邓石如的“意与古会”、汪关的“松圆道人”、张大千的“大千父”等印章,由大圆、小圆、半圆、曲圆组成了一个圆的世界。
点画圆转法印章在古今印谱中非常多见,数量很多。概言之,它的主要特点是以柔取妍、以圆取胜,它给人的感觉是含蓄、流丽、飘逸自然、姿态优美。刻时,用刀应审时度势,因字而异,因势利导,随弯而转,重在流畅。尤其是应避免“走刀”而造成“断层”与“稚折”。宜在圆转之中求拙、求趣。
46.点画方圆法
印章上的文字或文字点画,有以方为方,称方折法印章;也有以圆为主,称为圆转法印章。方与圆是一对矛盾,我们可以将它合二为一,将其巧妙、合理地布置于一印,形成方圆相参、方圆结合或方中寓圆、圆中寓方的格调。艺术是没有框框、没有模式、没有硬性规定的。“思离群”,应当是印人们的共识。且看附图中“王舍”一印,“王”字为方,“舍”字为圆,呈左圆右方格局。汉印“公车赏”系上圆下方的格局,赵孟頫的“赵太子丞”,则呈对角方圆的布局。此外,还有方圆相间式、一字独圆式等。方圆法印章不仅是人们视觉的需要,也是人们心理上的需要。方代表刚劲有力,属阳刚之美;圆代表柔和流丽,属阴柔之美。阴阳合一,刚柔相济,赏心悦目,魅力无穷。实际上所有的印章印文,都有方有圆,只是两者的反差程度不同而已。无论是设计者、篆刻奏刀者还是品赏者,均希望从中得到画龙点睛之妙趣。
47.点画垂直法
在欣赏浏览古今印章时,会发现有一类印章的印文线条十分特殊,几乎所有的竖画都从上至下垂直而下,印文中的横画则十分短小而且只是寥寥几笔。这寥寥几笔横画在印面上一般被挤压在印上或印下,占一个很小的部位。这种以纵贯上下之垂线为主体的印文布局法,称为“点画垂直法”。如附图中汉凶“张”,印文竖线细垂方直,横画短小。汉印“丁诩印”、丁敬“大宗”印,竖画粗壮挺劲,而短小的横画基本上在印之上方,形若街坊巷口之栅栏,故也有叫这类印章为“栅栏法印章”。汉印“丁诩印”、文彭印“檀心轩”等印章,其印文竖画粗壮且排列紧密,而横画俱在印上或印下,犹如昔日的手工织布机,“纬线”连接着“经线”,故称这类印章为“纬系文印章”。其实点画垂直法印章的形式是很繁多的,凡是以竖画占主导地位、竖画多于横画者,都能称点画垂直法印章。这类印章的艺术特点很明显,它是以纵取胜,以刚劲畅达直抒胸臆。在刻这类印作时,一般都是用冲刀或切刀而为,势如破竹,一贯到底。它给人的感觉是恢弘、端庄、方正、古朴、豪迈。这类印章亦很适合初学者临摹创作。
48.点画平横法
有一种印文的点画以平横为主体,而将竖画压缩或作减短处理,整个印面横画多于竖画,这种章法布局称为“点画平横法”。如附图中西汉印“石泉右执奸”,画密布,并占主导地位,而竖画十分短小,很不起眼,系典型的平横满白文印。汉印“史左”、“巨董千万”平横法气息特别浓郁。朱文的平横法特色亦不逊于平横满白文印。诸多元印、明清印人的印章,如“管军总把印”、“黄氏大易”印等印章,以平横为基本单元,组成了左右贯通的音符乐章,让人感受到平衡的心态与淡泊的气息。
平横法印章在设计时要注意变化,多营造自然天趣,切忌造作。用刀应多用横冲刀法,以增加横画线条的爽利感与力度。同时刻好平横法印章还需要一种“思离群”的创新精神,多看多临摹古人佳作,精心选取入印文字,掌握规律,方能得到满意的效果。
49.点画向背法
入印文字的点画一般都因字而定,左右纵横,斜曲变化都依照传统篆法书写。而点画向背法印章的印文则有所不同。向,即同一个方向。背,即相反方向。向背法印文将某些线条有意拉长或放大,形成超乎寻常的向背线条。例如附图中瓦当“大富”中,“大”字横画、“富”字的宝盖儿均系贯满全印的圆曲之线,作相似形同方向处理,而瓦当的圆形边栏与之保持协调一致,故印章气度不凡,温润和雅。魏晋印“樊缵”,印文下方的两组线条均是背对背,呈反方向布局。为不雷同,两组反向点画的弧度、宽度有所不同,异常新颖别致。这些向背的印文线条虽然作了夸张处理,但仍不失端庄典雅的韵味与风貌。“向”与“背”在中国文字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在篆刻领域里,艺术家们在进行印章章法设计时,把向背线条“单独处理”,左右或上下纵横全印,在印面上“跳”出来,占主导地位。例如何震印“真实居士”、米万钟印“文石居士”以及赵之谦的“长守阁”印,设计了许多组向背线条,有同方向的,也有反方向的,有从上至下的排列,也有从左至右的排列,印章左右还大体呈对称状态,真是妙不可言。这些印章皆充满了点画向背法的章法特点。它们有的大起大落,十分显眼;有的小中见大,顾盼呼应;有的布排密集,处处向背;有的布排稀疏,“一枝独秀”。点画向背法印章风流潇洒,灵动多姿,妙趣横生。但毋庸讳言,它也因之带来了一些缺憾,如结体散而乏气,线条的力度与笔意难于把握,减弱了古拙雄浑的韵味。这就提醒印人们要扬长避短,不断总结经验,小心着墨,大胆奏刀,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佳构来。
50.点画穿插法
在印章章法设计时,印文的布局一般要求工致匀称、平稳端庄。在这个大前提下,人们不难发现,有许多秦汉印章,印文之间、结体之间、点画之间互相穿插挪让。有的是偏旁部首之间的互相穿插,有的是印文整体互相揖让。这种穿插交错、牝牡相合、互相伸屈谦让,使印章更为密切紧凑,强化了整体感。这种“彬彬有礼”的君子之风,融入了篆刻艺术,不仅提高了印章的艺术层次,而且增加了印章的可读性与艺术情趣。如附图中汉印“●川侯印”,四个印以自身的大、小、长、方等形式的变化,互相穿插,平稳地布置在方寸之中。“程义”印的“义”字竖画下插,“赵道”印的“赵”字右部插到左部中。而“窦中孺”印,“中”字笔画少让位于“孺”字,“孺”字的左右偏旁又互相左移右让。“陆阳”印中,“陆”字“土”的中竖长长地伸到顶部,天趣盎然,生动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