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妻在饭店吃饭。饭毕走出饭店,见斜对面有一家霓虹闪烁的舞厅。我一时兴起,拉住妻的手说:“走,阿拉跳舞去。”
当我们步入舞厅的一刹那,我对妻说:“我想起了一个人。”妻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脱口而出:“你讲的一定是‘老克勒’。”
要说“老克勒”其人,话题就要扯到上世纪70年代了。那时,人们的娱乐生活还很单调,青年男女们除了看电影或者荡马路,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因此,当交谊舞这个“舶来品”又一次走进我们生活的时候,年轻人真如久旱逢雨露,用如醉如痴来形容绝不过分,跳舞成为当时颇为流行的一种时尚。
那时,我二十刚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代。单位里有位外号叫“老克勒”的同事。“老克勒”解放前家境富裕,据他自己讲,年轻时上海滩上的仙乐斯、百乐门舞厅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由于“老克勒”有跳舞的“老底子”,跳得好,现在又逢交谊舞时兴,因此,尽管他已是快五十的人了,但在舞池里还绝对是众星拱月的“白马王子”,常常受到女舞伴的“围追堵截”,女舞伴们都以跟他跳一曲为爽。
我那时单身一人住寝室,在单位里还担任着团支书的工作,因为青年人想学跳舞,所以和“老克勒”有了“业务联系”——请“老克勒”辅导青年人跳交谊舞。尽管“老克勒”当时“业务繁忙”,但对我的要求满口答应。我们单位没有俱乐部,大家就在车间油腻腻的水门汀上学跳舞,音乐伴奏则靠一只单喇叭的录音机。
“老克勒”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舞者,一招一式非常专业,教得也非常卖力。没过多久,我们这批“徒子贤孙”就“满师”了。
结业那天,“老克勒”风趣地对我们讲,你们是我的“黄埔一期”学生,如今,你们可以“单飞”了。
我学艺已成,但当我第一次走进霓虹灯闪烁的舞厅时,心还是“别别”乱跳,毕竟是“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嘛。
虽然学的时候有板有眼,但第一次“单飞”,仍不免开“无轨电车”,不是踩了舞伴的脚,就是像“醉汉”一样撞了别人的腰。二三个回合下来,我就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
头回失利,我又请“老克勒”“回炉”,单独辅导我,苦练“杀敌本领”。不久,我的舞技大有长进。这时,“老克勒”拍拍我的肩胛说:“小阿弟,胆子大一点,发挥正常点,舞厅里艳遇指数可是很高的哟……”
有一次,我们单位工会组织单身青年和隔壁的丝绸厂女工联谊。由于我舞技表现抢眼,舞会开始不久,我便令众多女工“竞折腰”,请我跳舞的大姑娘接二连三。也就在那场联谊会上,一位长相清纯的大姑娘“盯”上了我。她是丝绸厂的团委书记。她和我连跳了三四支“华尔兹”后对我说:她非常珍视我们之间的这种同志情……
听话听音,说句心里话,我对这位活泼可爱的团委书记也很有好感啦!既然人家已向我“抛绣球”,我岂有不接之理。就这样,舞为媒,我和那位团委书记谈起了恋爱……再后来,她成了我家里的“第一把手”。
有一次,我在饭堂里碰到“老克勒”,他诡异地朝我眨眨眼,调侃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学会跳舞艳遇指数是很高的噢!”
后来,我调离了原单位。多年后的有一天,在大街上我和“老克勒”不期而遇。此时他已是奔八十的老头了,但依然衣着光鲜,皮鞋锃亮,性格依旧爽朗。他对我说,如今他是社区学校的舞蹈老师,手下带着一大帮不服老、学到老的“老顽童”,经常代表社区外出参加比赛,“摘金夺银”那是常有的事……晚上还要去绿地广场,那里还有许多他的“粉丝”哩!
舞者,永远是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