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哲中,永寿监军镇人;胡屯胜,礼泉城关镇人。历史上两县同属古乾州,从地域上说他们也算同乡。任哲中早年曾入乾县晓钟剧社学艺,并在乾州所辖各县演出,深受当地群众欢迎和爱戴,对这方圆数百里怀着炽热的故土亲情。胡屯胜最初在礼泉戏校学艺,后被择优转入县剧团,成为同期学员中的佼佼者。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任先生常去礼泉一带演出,也曾应邀为县剧团排戏,通过接触他看中了聪颖而又好学的胡屯胜,高兴地逢人便说:“这娃嗓子条件好,演戏很有灵气,是棵好苗子。”夸奖不如传艺,他专门为胡屯胜辅导排练了折戏《悔路》。此后,屯胜正式拜师于先生门下,并在任哲中的推荐下调入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秦腔团,步入了一个新的艺术天地。
自从到了恩师身边,胡屯胜随时有机会沐受教泽。任先生对他要求极严,在团领导的支持下,手把手地为其排导了《周仁回府》全本,一招一式绝不轻易放过。他特别告诫弟子:“不是要你学我,而是要你演人,塑造人物最重要;不然戏就没魂了。”除传授自己的“看家戏”外,对屯胜所演《血泪仇》《花亭会》《激友》《恩仇记》《十五贯》《游龟山》《谢瑶环》及《断桥》《杀狗》等戏,也分别给予精心指导,发现毛病及时纠正,并经常提醒说:“戏演三分生,熟戏要当生戏演,戏演熟了,当心油了!”
任先生进入中年以后,由于演出任务繁重,声带长期疲劳以至闭合不好,致使嗓音高度欠佳,不及当年那样光泽圆润。但他善于扬长避短,灵活运用气息控制、装饰技巧及鼻腔共鸣等科学方法,依然保持了“任派”声腔的特有风格。他深知胡屯胜正当英年,嗓音清亮行腔高亢,有其先天优势条件,因而再三叮咛:“你不要单纯模仿我的发声,而要学习唱腔处理技巧。能唱未必会唱,会唱重在唱情,不能凭着嗓子蛮唱,要在韵味上下工夫。”胡屯胜遵从教诲,在唱腔艺术上极尽努力,演唱水平有了长足进步,在全省几次大赛中每每获奖,成为引人注目的秦腔新秀,赢得较高的社会声誉。他曾深有感触地说:“任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他的培养扶持,我很难有现在的艺术成就。”
旧戏班历来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传言。这并非无稽之谈。即使在现代,演艺界个别浅薄之辈,稍有名气就忘乎所以,“一年师父二年哥,三年见面拿捶戳,得势背后蹬—脚”的事,也时有所见。胡屯胜绝非这种势利小人,他对恩师的谦恭尊敬,完全出自真诚,没有半点虚假。
你看:剧团外出长途乘车,他将先生搀上扶下,拎包提箱,安排座位,吃喝拉撒,事事关照。如果是冬季,他还会提前灌好热水袋,让先生防寒取暖;上台演出他陪先生到剧场,帮着化妆扮戏穿靴戴帽,样样细致入微。先生一上场,他就端着茶杯在幕侧伺候,随时等着师父下场喝水;演完戏回到驻地,他又赶快打来热水,让先生洗脸烫脚,然后把浸着汗腥味的“水衣”洗净晾干。翌日清早先生起床洗漱之后,他又把沏好的热茶送到面前。平时,先生的许多家务活,如买煤、买粮、换液化气罐等,他会随叫随到踊跃完成,而且隔三间五总要到家里看看,主动过问起居冷暖……
徒弟情深,师父意重。先生对屯胜也像对待亲儿一样,格外呵护关爱。屯胜自幼父母双亡,丢下兄弟三人。作为长子,生活重担首先要他承担。因而,在一些家务大事上,先生常为屯胜出主意、想办法,生怕他的学生受作难。屯胜的爱人原是易俗社演员,结婚时先生费心料理,后又帮忙把媳妇调到剧院,以便在生活与事业上互相照应。
作为著名表演艺术家,任哲中在退休之后,仍积极随团下乡演出,热情参与社会文化活动,直到临终前的半个月,他还像啼血的杜鹃,冒着严寒为群众演唱。可他身患重病全未觉察,一旦躺倒竟成不治,于1995年2月7日逝世,终年70岁。一颗秦腔巨星遽然陨落,人们为之深感痛惜。
在任哲中生命的最后日子里,胡屯胜却随团在宝鸡市郊农村演出,他丢心不下先生的病情,一天几次打电话,甚至晚上演完戏搭车赶回西安,在医院陪伴师父到天明,第二天上午又匆忙赶奔宝鸡……为先生办完丧事,胡屯胜忍痛含泪又随团下乡演出。可谁又能想到,此时,扩散的癌细胞正在折磨着一个年轻的肌体,当他住进医院时病情已到晚期。就在任哲中辞世后的第76天——1995年4月24日,胡屯胜也撒手人寰,年仅37岁。
艺苑英华虽如流星飞逝而去,然而谁又会忘记,他身上所迸发的那片生命之光,那团曾经映红秦腔舞台的青春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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