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世上的万事万物,一旦成形,它都有着自己的灵魂吧。我向来看一棵树一块石头不自觉地就将其人格化,比如去市政府的大院看到一簇树枝柯交错,便认定这些树前世肯定也是仕途上的政客;在作家协会的办公室看见了一只破窗而入的蝴蝶,就断言这是一个爱好文学者的冤魂。那么,城市必然是有灵魂的,偌大的一座西安,它的灵魂是什么呢?”这是贾平凹在其长篇散文集《老西安》一书中的追问,当然,他也通过这本书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手头这本《老西安》,是贾平凹的最新修订典藏版。全书记录了贾平凹在西安生活、寻访、追溯文化,以及他在2000年行走丝绸之路的考察经历,还收入了他深入故乡商州的山地,进行采风写下的商州系列文章。书中,贾平凹采取民间百姓的评说方式,借以阐释西安的历史沿革。文章纵横捭阖,把个人参与历史建构时的感悟与历史事件的描述融合抒写出来。全文既像人类学的城市史调查,又似历史学的时段研究方法,不仅有短时段的政治军事史研究,还有中时段的经济文化史研究。
关于西安,我们又知道些什么呢?用贾平凹的话说,如果让西安人说起西安,随便从街上叫住一个人吧,都会眉飞色舞地排阔:西安嘛,西安在汉唐做国都的时候,北方是北夷呀,南方是南蛮吧。现在把四川盆地称“天府之国”,其实“天府之国”最早说的是我们西安所在的关中平原。西安是大地的圆点。西安是中国的中心。西安东有华岳,西是太白山,南靠秦岭,北临渭水,土地是中国最厚的黄土地,城墙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墙。
“西安曾经叫做长安,这是用不着解说的,也用不着多说中国有十三个封建王朝在此建都,尤其汉唐,是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以城市的恢宏和繁华辉煌于全世界。”关于西安,贾平凹是颇为自豪的:西安毕竟是西安,无论说老道新,若要写中国,西安是怎么也无法绕过去的。这自豪中似乎也带了点西安人特有的张狂,正如他在书中写的那样:“我也滋生了西安人不合时宜的毛病,比如讷言,有言则生硬,更甚者是张狂时最张狂,自卑时又最自卑。”
在《老西安》一书中,贾平凹笔下的赵舒翘、牛道廉、李二曲、于右任、吴宓,均有一番气象在。写二虎守长安,写民国十八年陕西大旱,可谓惊心动魄,悲壮惨烈。写李先念旧居前的古龙松,写南院门风土人情,写长安棋圣赵拴柱,不仅传达出许多信息,而且把个人的独特感受融入事理之中。他写老西安,其实就是在循声西安的往日痕迹,就是愿意醉在这秦腔里、在这街巷里、在这故事里,就是以自己沾了祖先的灵光而乐此不疲。他说:“文物是西安的框架,民俗就是历史的灵魂,而那些民俗中穿插的人物应该称作是贤德吧?流水里有着风的形态,斯文里留下了贤德的踪迹,今日之夜,古往今来的大贤大德们的幽灵一定就在这座城市的空气里。”
人们都知道贾平凹的文采似乎浸润了黄土高原的灵魂与精髓,厚重、木讷、深沉、荡气、回肠,读他的文字有听同秦腔。或许在贾平凹的理解中,秦腔就是老西安内心深处最原始最真实的独白,老西安借一曲秦腔,在嘶声吼叫中诉说悲凉壮阔,在幽怨绵长里演绎柔肠百转。
在贾平凹看来,要了解中国的近代文明那就得去北京,要了解中国的现代文明得去上海,而要了解中国的古代文明却只有去西安了。他说,“西安或许再也不能有如秦、汉、唐时期在中国的显赫地位了,但它因历史的积淀,全方位地保留着中国真正的传统文化,使它具有了浑然的厚重的苍凉的独特风格,正是这样的灵魂支撑着它,氤氲笼绕着它,散发着魅力,强迫得天下人为之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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