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清代山东的戏曲作家写传奇戏文的有十馀人,而伶官艺员不可胜数。诸如济南的叶承宗;诸城的丁耀亢;曲阜有孔尚任、孔传鋕、桂馥、孔广林、孔昭虔,等;淄川的蒲松龄;莱阳的宋琬;德州的卢见曾;汶水的路述淳;济宁的许鸿磐;掖水的尤泉山人;嘉祥的曾衍东等等。曲阜孔尚任有传奇《桃花扇》、《小忽雷》传世。
关键词:清代 孔尚任 传奇《桃花扇》、《小忽雷》
一、孔尚任生平事略与戏曲创作
孔尚任,生于清顺治五年(1648),卒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字聘之,亦字季重,号东塘,别号岸堂,自称云亭山人。山东曲阜人,清代著名戏曲作家,孔子第六十四代孙。
孔尚任蒙童入家塾,后进学,屡赴乡试不第。早年隐居在曲阜城北的石门山读书。1684年,康熙南巡,返程到曲阜祭孔,孔尚任被荐在御前讲《大学》首章,并做了皇帝遍游圣迹的向导,深得赏识,特擢为国子监博士,赴京任职。后来又以使臣身份赴淮扬一带治水三年馀,对当时社会现实有了亲身体验;同时游览凭吊了扬州史可法衣冠冢、南京的南明遗迹故宫、明孝陵、秦淮河,结识了一些明代遗民,诸如冒辟疆、杜濬、许漱雪、邓孝威等,还到秦淮河咨询了李香君的故事,遍访了南京城郊的名胜、遗迹,结交了许多诗人、画家及隐逸之士,并专程到栖霞山白云庵拜访了张瑶星道士,极大地丰富了创作《桃花扇》的素材,经过近十年的艰辛努力,“三易其稿”而著成。孔尚任与传奇《长生殿》作者洪昇齐名,世称“南洪北孔”。
孔尚任的戏曲创作除传奇《桃花扇》外,还与友人顾彩合写了一部文士与宦官斗争的传奇《小忽雷》。
二、传奇《桃花扇》
《桃花扇》系孔尚任广采史料,长期酝酿,三易其稿而成的,是一部反映南明王朝兴亡的历史剧。全剧二本四卷四十出。作者着力鞭挞权奸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迫害异己,醉生梦死,苟且偷安的卑劣行径,视他们为“隳三百年之帝基”的罪魁祸首。而当时四镇武将,争夺地盘,自相攻伐,有的屈膝降敌。而力主抗清的史可法,孤军难竽,沉江全节。剧本在揭露和抨击南明统治者政治黑暗与腐朽是极为有意义的。
剧本开始试一出《先声》曰:
“看一本新出传奇,名为《桃花扇》,就是明朝末年南京近事。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实事实人,有凭有据。”“【满庭芳】公子侯生,秣陵侨寓,恰偕南国佳人;谗言暗害,鸾凤一宵分。又值天翻地覆,据江淮藩镇纷纭。立昏主,征歌选舞,党祸起奸臣。良缘难再续,楼头激烈,狱底沉沦。却赖苏翁柳老,解救殷勤。半夜君逃相走,望烟波谁弔忠魂?桃花扇、斋坛揉碎,我与指迷津。”此说《桃花扇》以侯、李的爱情纠葛,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作为全剧的主线,同时痛斥了征歌选舞、祸国殃民的“堂堂列公”,揭示了南明朝廷覆亡的原因。作品把南明朝一代史实经过提炼、概括,而成为生动的剧情,其结构严谨,细针密线,转换灵活。作品突破了传统的窠臼俗套,独出新体。曲文宾白的搭配,恰当合理,又能切合剧中人物的身份、经历与声口。
《桃花扇》写明末复社文人侯方域避乱于南京,结识了秦淮名妓李香君。二人一见钟情,定情次日。当李香君得知婚事费用皆出自魏忠贤阉党馀孽阮大铖,意在结纳拉拢方域,以求开脱其恶名时,李香君义形于色,又气又怒,当即卸妆却奁以还。第七出《却奁》曰:李香君拔簪脱衣,唱曰:“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小旦)花钱粉钞费商量,(旦)裙布钗荆也不妨,(生)只有湘君能解佩,(旦)风标不学世时妆。李香君责备侯方域不该徇私废公。方域见香君深明大义,自愧不如,便拒绝了杨文骢之请。
阮大铖对李香君却奁一事衔恨于怀,乘左良玉移兵南京之时,谣言方域为良玉内应。侯方域为避害,投奔淮南史可法军中,为之参赞军务。甲申三月,李自成入京,崇祯自缢,佞臣马士英、阮大铖等即于南京迎立福王(朱由崧),建立南明朝廷。昏王佞臣不理朝政,征歌逐舞。“立昏主,征歌选舞,党祸起奸臣。”
马士英、阮大铖又屡屡加害香君,香君不屈,守楼明志,“香君自侯郎去后,立志守节,不肯下楼,岂有嫁人之理”(第十七出《拒媒》);“【摊破锦地花】案齐眉,他是我终身倚,盟誓怎移。宫纱扇现有诗题,万种恩情,一夜夫妻。(末)那侯郎避祸逃走,不知去向;设若三年不归,你也只顾等他么?(旦)便等他三年;便等他十年;便等他一百年;只不嫁田仰。(末)呵呀!好性气,又像摘翠脱衣骂阮圆海的那番光景了。(旦)可又来,阮、田同是魏党,阮家妆奁尚且不受,倒去跟着田仰么?(内喊介)夜已深了,快些上轿,还要赶到船上去哩。(小旦劝介)傻丫头!嫁到田府,少不了你的吃穿哩。(旦)呸!我立志守节,岂在温饱。忍寒飢,决不下这翠楼梯。(末指扇介)你看血喷满地,连这诗扇都溅坏了”(第二十二出《守楼》),香君血染纸扇。香君廷筵骂座:“【五供养】堂堂列公,半边南朝,望你峥嵘。出身希贵宠,创业选声容,后庭花又添几种。把俺胡撮弄,对寒风雪海冰山,苦陪觞咏。【玉交枝】东林伯仲,俺青楼皆知敬重。乾儿义子从新用,绝不了魏家种。(副净)好大胆,骂的是那个,快快採去丢在雪中。(外採旦推倒介)(旦)冰肌雪肠原自同,铁心石腹何愁冻。(副净)这奴才,当着内阁大老爷,这般放肆,叫我们都开罪了。可恨可恨!(下席踢旦介)(末起拉介)(净)罢罢!这样奴才,何难处死,只怕妨了俺宰相之度。(末)是是!丞相之尊,娼女之贱,天地悬绝,何足介意。(副净)也罢!启过老师相,送入内庭,拣着极苦的脚色,叫他去当。(净)这也该的。(末)着人拉去罢!(杂拉旦介)(旦)奴家已拚一死。吐不尽鹃血满胸,吐不尽鹃血满胸”(第二十四出《骂筵》)。香君入宫软禁。
剧中第三十五出《誓师》,写史可法率三千子弟,孤军奋战,誓死抗清。
【前腔】皇天列圣,高高呼不省。阑珊残局,剩俺支撑,奈人心俱瓦崩。俺史可法好苦命也!(哭介)协力少良朋,同心无弟兄。只靠你们三千子弟,谁料今日呵,都想逃生,漫不关情;这江山倒像设着筵席请。(拍胸介)史可法,史可法!平生枉读诗书,空谈忠孝,到今日其实没法了。(哭介)哭声祖宗,哭声百姓。(大哭介)(末劝介)元帅保重,军国事大,徒哭无益也。(前扶介)你看泪点淋漓,把战袍都湿透了。(惊介)咦!怎么一阵血腥,快掌灯来。(杂点灯照介)呵呀!浑身血点,是那里来的?(外拭目介)都是俺眼中流出来。哭的俺一腔血,作泪零。
第三十八出《沉江》,写史可法死守扬州,力尽粮绝,外援不至,最终城陷,沉江全节。
【锦缠道】(外扮史可法,毡笠急上)(回头望介)望烽烟,杀气重,扬州沸喧;生灵尽席卷,这屠戮皆因我愚忠不转。兵和将,力竭气喘,只落了一堆屍软。俺史可法率三千子弟,死守扬州,那知力尽粮绝,外援不至。北兵今夜攻破北城,俺已满拚自尽。忽然想起明朝三百年社稷,只靠俺一身撑持,岂可效无益之死,舍孤立之君。故此缒下南城,直奔仪真,幸遇一只报船,渡过江来。(指介)那城阙隐隐,便是南京了;可恨老腿酸软,不能走动,如何是好。(惊介)呀!何处走来这匹白骡,待俺骑上,沿江跑去便了。(骑骡,折柳作鞭介)跨上白骡鞯,空江野路,哭声动九原。日近长安远,加鞭,云里指宫殿。
【普天乐】撇下俺断篷船,丢下俺无家犬;叫天呼地千百遍,归无路,进又难前。(登高望介)那滚滚雪浪拍天,流不尽湘纍怨。(指介)有了,有了!那便是俺葬身之地。胜黄土,一丈江鱼腹宽展。(看身介)俺史可法亡国罪臣,那容的冠裳而去。(摘帽,脱袍、靴介)摘脱下袍靴冠冕。(副末)我看老爷竟像要寻死的模样。(拉住介)老爷三思,不可短见呀!(外)你看茫茫世界,留着俺史可法何处安放。累死英雄,到此日看江山换主,无可留恋。
侯方域回到南京,与复社文人一起被阮大铖捕获,也锒铛入狱。不久清兵南下,弘光、马、阮出逃。方域出狱,随张瑶星道士前往栖霞山。香君趁乱出宫,也随人入山。侯、李二人在祭坛相遇,诉说相思恋情。张道士以国恨、家恨之言点醒他们:“(外怒介)呵呸!两个癡虫,你看国在那里,家在那里,君在那里,父在那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他不断么?”二人顿悟,便双双入道。“(外指介)男有男境,上应离方;快向南山之南,修真学道去。(生)是。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副净领生从左下)(外指介)女有女界,下合坎道;快向北山之北,修真学道去。(旦)是。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北尾声】你看他两分襟,不把临去秋波掉。亏了俺桃花扇扯碎一条条,再不许癡虫儿自吐柔丝缚万遭。
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
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第四十出《入道》)
全剧在一派悲歌声中结束。
此剧的思想意义:明朝灭亡以后,孔尚任是第一个以戏曲的形式,展现了明末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评价了南明的历史,艺术地总结了这一段历史教训。作品暴露了南明小朝廷的昏庸和腐败,揭露了上层统治集团及各军事首领间的尖锐矛盾,刻画了马士英、阮大铖一伙迫害清议派和无辜百姓的凶残面目,鞭挞了他们在国家危急时的投降主义本质。在表现正面人物时,孔尚任描写了民族英雄史可法抗击清兵的决心,表现了他在“江山换主”以后,沉江殉国的英雄气概。作者赞扬了李香君关心国家命运、反对邪恶势力的可贵气节,肯定了民间艺人柳敬亭、苏昆生为挽救国家危局不惜奔波以及他们和其他歌妓、艺人、书商等下层人民反对权奸、关心国事、不做顺民的正义感和民族气节。在正反人物形象的强烈对比中,人们看出了明朝“三百年之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桃花扇小引》这一幕江山沦亡、“舆图换稿”的历史悲剧,激发了当代人的故国情感,唤醒了潜在的民族意识。但由于他的阶级立场和清政府专制统治所导致,孔尚任歪曲了农民革命和明王朝的矛盾,回避了清兵入关、南下的暴行。甚至对清统治者加以粉饰,损害了这种历史总结的正确性和深刻性。
《桃花扇》取得了多方面艺术成就。
在戏剧结构上,构局精到。作者以概括生活的巨大的艺术才能和独创性,通过侯、李的爱情线索,尤其是通过象征他们的爱情命运的一柄纸扇为线索,把一部包括了南明兴亡史庞大内容的戏剧情节,有机地贯串在一起。从“赠扇”定情始,他们的爱情就被置于明末清议与阉党激烈斗争的政治旋涡之中;由于斗争的激化,侯、李被迫分离,结构上展开了由朝宗与香君联系着的两条线索:通过朝宗四处奔波这条线,写出了南明草创及四镇内讧等重大事件和矛盾。通过香君备受欺凌这条线,写出了弘光和马、阮之流倒行逆施、宴游偷安的腐败情景。这两条线索,“争斗则朝宗分其忧,宴游则香君罹其苦。一生一旦,为全本纲领,而南朝之治乱系焉”。这就反映了南明朝廷上下、内外广阔的历史画面。最后,作者摆脱了“生旦团圆”的窠臼俗套,以张道士“撕扇”,侯、李顿悟入道的爱情悲剧,衬托国破家亡的严酷现实。作者“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的独特构思,在明代以来十分发展的爱情剧、时事剧的基础上另辟蹊径,成功地把爱情描写与政治斗争紧密地结合起来,使戏剧结构具有宏伟、细密、富于独创性的特点,把传统的爱情剧和时事剧都提到新的高度。
孔尚任是一位善于塑造人物形象的戏曲家。他善于在重大的现实矛盾中来展现人物性格,又善于通过一行一止、一颦一笑的细微末节来表现个性。他善于从人物对同一事物的不同态度来展开他们的内心世界,又善于用浓淡不同的笔墨来塑造艺术形象。出现在《桃花扇》中的人物形象都具有独特的个性,其中如崇尚气节、具有敏锐的政治眼光的李香君;关心国事、热心侠义的柳敬亭;力挽狂澜、慷慨捐躯的史可法;风流倜傥、软弱妥协的侯方域;两面讨好、圆滑世故的杨龙友等等,他们都有不同的内心世界和音容笑貌。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作者不但塑造了不同类型的人物性格,而且写出了同一类型中不同人物的个性特点和一些复杂的性格。同是歌女,李香君不同于李贞丽、卞玉京;同为艺人,柳敬亭不同于苏昆生、丁继之;同为武将,左良玉不同于高杰、贡得功;同为佞臣,阮大铖不同于马士英。侯方域、杨龙友这类复杂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表现了作者对人物个性的深刻把握和描绘复杂历史条件下复杂性格的杰出才能。在人物描写中,孔尚任竭力把人物的历史作用与自己的爱憎褒贬统一起来。在对他们的不同态度中,表现出作者进步的历史见解。这种鲜明的倾向性、表现手法的多样性和对人物恰如其分的描写,形成了《桃花扇》中人物形象的显著特色。
《桃花扇》是一部历史剧,作者以数十年的工夫探求这段历史的真实性,达到“朝政得失,文人聚散,皆确考时地,全无假借”的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当时历史舞台的一部“信史”。它的出现,极大地发展了历史剧忠于客观史实的传统。但是《桃花扇》不是历史教科书,它的杰出成就在于:作者从戏剧艺术的要求出发,完美地统一了历史的真实性和艺术的真实性。史实成为最好地体现艺术要求的骨架,必要的艺术加工也更深刻地反映了历史本质。例如,为了塑造李香君的形象,作者虚构了赠扇、溅扇、画扇、寄扇、骂筵、入宫等一系列重要情节,使人物形象更丰满,更能反映人民的愿望。为了反映国破家亡的悲剧,孔尚任将侯方域两朝应举,改为出家入道,虽对侯方域的行为有所掩饰,却概括了明末清初一部分士大夫的带有普遍性的人生历程。作者对史实的虚构与加工,大都使情节更为精练,人物更为典型,戏剧特征更为鲜明。
《桃花扇》的语言既富于文采又有戏曲的表演性,达到了文学性与戏剧性的统一。作者写出了许多有强烈抒情和个性化的曲辞,又严肃详备地写好了宾白,这在古代传奇中,也是罕见的。这一切使《桃花扇》得以成为明清传奇戏曲的压卷之作。
《桃花扇》脱稿后九个月,即康熙三十九年(1700)三月,孔尚任以“疑案”罢官。确切原因不详。今人从作者《放歌赠刘雨峰》“命薄忽遭文字憎,缄口金人受谤诽”等诗句及友人赠诗推测,其罢官可能与《桃花扇》的内容有关。这一推论较广泛的得到人们认同。但是,因为《桃花扇》历演不衰,也从未禁止刊行过,故对此说也有人怀疑,认为“疑案”与《桃花扇》无关。其真实的原因,有待于发现确凿的证据。
康熙四十一年(1702)末,孔尚任带着悲愤的心情回到故乡曲阜,过着清苦寂寞的生活。这期间,他曾到河南大梁、山西平阳、湖北武昌等地作过短期的漫游,做过幕僚。最后在抑郁之中逝于故土。
《桃花扇》,清·姚燮《今乐考证》著录,今存康熙刻本、兰雪堂本、西园本、暖红室本、梁启超注本等。另外有王季思、苏寰中合注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此剧对后世戏曲影视颇有影响,京剧、评剧、越剧、桂剧、扬剧等均有《桃花扇》剧目演出。今人欧阳予倩将其改编为京剧《桃花扇》,后又被改编为话剧、电影等。
附:孔尚任著作版本及注本
孔尚任一生著述颇富,其《宫词》、《鲁谚》、《律吕管见》、《鳣堂集》、《介安堂集》、《绰约词》、《祖庭新记》等皆未见。存世的诗文著作有《岸堂诗集》、《石门山集》、《湖海集》、《宫词百首》、《长留集》、《岸堂文集》、《岸堂稿》、《享金簿》、《人瑞录》等,编纂有《平阳府志》、《阙里新志》、《莱州府志》、《节序同风录》等,近人汇为《孔尚任诗文集》。其戏曲作品皆存,传奇《桃花扇》今有康熙刻本、兰雪堂本、西园本、暖红室本、梁启超注本等。还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王季思、苏寰中合注本等。
三、传奇《小忽雷》
康熙辛未 (三十年,1691),孔尚任于北京购得唐代宫廷著名乐器小忽雷。小忽雷,胡琴的一种,又称二弦琵琶,原制于唐代。三年后(1694),他与顾彩合作据之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传奇《小忽雷》。
顾彩,字天石,号补斋、梦鹤居士,生卒年不详,江苏无锡人。七岁能诗,工曲,尤精度曲。曾长期旅居曲阜,与孔尚任友善,合著传奇《小忽雷》,另有《南桃花扇》、《后琵琶》等传奇。官至内阁中书。
此剧由孔尚任构思情节,由顾彩执笔填词。剧中以梁厚本购小忽雷、郑盈盈弹小忽雷,二人终于结成夫妇的遭遇为线索,表现了一代文人的沉郁不平,歌颂了郑盈盈不慕富贵,不畏强暴,坚贞不屈的反抗精神;作品着重描写了帝王的昏庸、藩镇的跋扈,权臣、宦官的专横与倾轧,反映了唐代元和至开成年间朝政的腐败与黑暗。在史料的取舍上,剧本充分重视重大历史事件的真实性,很多人物、事件,“斑斑可考”;但在具体的人物,如梁厚本、郑盈盈关系、情节发展上,又进行了大胆的虚构。这部剧作是孔尚任在创作《桃花扇》之前的探索性成果。它为《桃花扇》的创作提供了艺术经验。
《小忽雷》全剧二卷四十出。清·姚燮《今乐考证》、王国维《曲录》均有著录,《曲海总目提要》卷二十九载录提要曰:
《小忽雷》,不知何人所作。剧内称梁厚本与白居易友善,系凭空结○,余悉据实敷衍。
按《太平广记》云:唐文宗朝,有内人郑中丞,善胡琴。内库有琵琶二面,号大忽雷、小忽雷。因为匙头脱损,送在崇仁坊南赵家料理。大约造乐器悉在此坊,其中有二赵家最妙。时权相旧吏梁厚本有别墅,在昭应县之西南,西临渭河。垂钓之际,忽见一物流过,长六七尺许,上以锦绮缠之。令家童接得就岸,乃秘器也。及开视之,乃一女郞,妆色俨然,以罗巾系其颈。遂解其领巾视之,口鼻之间,尙有余息。即移至室中,将养经旬,方能言语。云:我内弟子郑中丞也。昨因忤旨,令内人缢死,投于河中耳。及如故,重泣感谢。厚本无妻,即纳为室。自言善琵琶。其琵琶在南赵家修理。恰値训注事起。莫有知者。厚本因赂其乐器匠。购得之。至夜分敢轻弹。后値良辰,飮于花下。酒酣,不觉朗弹几曲。是时有黄门放鹞子过门,私于墙下听之。曰:此是郑中丞琵琶也。窃窥识之,翼日达上听。文宗始常追悔,至是惊喜,遣中官宣召。问其故,乃舍厚本罪。任从匹偶,仍加赐赉焉。
剧据此事,又多所添饰。大略云:厚本,字道生。其字添出,中官梁守谦之侄。此亦是添出纽合。其兄曰梁正言,此亦添出。元和七年上巳,厚本携酒曲江亭,见白居易题诗,和韵书壁。居易与独孤郁同至,见而赏之,邀与同飮。郁遂与妇翁平章权德舆言,邀同硏席。郑注以医出入德舆家。适至权宅,留与同飮。注归与妻李谋。以妹盈盈其字亦添出。情节皆非本传所有。许厚本,即郑中丞也。小忽雷者,韩滉节度西川取娑罗木所制,德宗取入内库。朱泚之乱,散在民间,为赵二收得,张设古董店中。厚本见而买之,五坊使仇士良后至,以为官物,夺之去。厚本与诟。士良闻梁正言出入权德舆门,为于頔谋节度,方欲以此波及厚本。会頔子敏以用贿不效,向正言索原物,正言不肯还,敏竟杀正言。郑注遇诸涂,同解送京畿督捕官郭锻,会同御史郑光业审鞠。光业欲幷劾德舆、守谦,出疏稿示郭,误携所赠润娘诗。诗云:春来无处不闲行,楚润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耳边闻唤状元声。诗见唐人诗话,是郑光业举进士时赠妓润娘者,为郭所持。约同看润。席间有秋娘讲伎,言郭翻酒污秋娘之裙。因白居易诗,妆成每被秋娘妒,血色罗裙翻酒污。郭遂娶润娘为妾。他日道见光业,润招与语,郭鞭润娘。光业过郭门,润题诗掷之,光业亦以诗答。润娘诗云:应是前生有夙寃,不期今世恶姻缘。蛾眉欲碎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秪拟吓人持铁券,未应敎我踏金莲。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业答云:大开眼界莫言寃,毕竟甘他也是缘。无计不烦干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据论当道加严棰,只合披缁念法莲。如此兴情犹不浅,始知昨日是蒲鞭。此是实事。按本事,楚儿润娘,为三曲之尤。有诗句。润娘,楚儿之字也。润遂辞郭锻而出嫁于江州茶商。白居易贬官江州,令至舟中侑酒,为作《琵琶行》。按《琵琶行》本无姓名。靑衫兴奴。此润娘。皆是设揣点入。初,光业受士良嘱,劾德舆守谦以梁正言事,兩人由此罷免。独孤郁挈厚本,移居昭应坊西。会居易以武元衡为盗所杀,切言其事,贬官江州司马(此是实事),遂携厚本往江州(此是添饰。因送刘禹锡贬连州,柳宗元贬柳州,元稹由江陵士曹迁通州司马,故为送别也。三人官宦不谬,年代不相合,凑集生情耳)。时居易荐厚本于裴度,为参谋官。协平淮、蔡。而郑注因仇士良引荐烧丹,以军功改入注名下,授以显职。悔厚本亲,令士良进妹,以善弹小忽雷。颇承眷厚,赐号“女中丞”。居易迁杭州太守,厚本诣之。润娘亦流落在杭,礼部侍郞郑光业,奉旨选伎。访得润娘于杭,奏使敎伎于宜春院。中丞即其所敎也。未几,郑注、李训激甘露之变。士良杀注,幷令勒杀中丞。此俱缀合。厚本下第,依润娘为邻。于御河得中丞。此数折本原传。为朝廷所知。居易已迁刑部尙书。召与郑光业共承诏命。赐厚本与中丞婚配。此又系添饰。又序元稹擢平章,禹锡为宾客,宗元已亡,以结前局。又云:裴度为考官,杜牧以阿房宫赋擢第一。刘蕡厚本俱进呈,为仇士良所抑。度后奏明厚本参谋之功,对策之善,特赐两官,皆添饰。而居易又为润娘作合,以归于光业云。
唐·段安节《乐府杂录·琵琶》载曰:文宗朝,有内人郑中丞,善胡琴。内库有二琵琶,号大、小忽雷。郑尝弹小忽雷,偶以匙头脱,送崇仁坊南赵家修理。大约造乐器悉在此坊,其中二赵家最妙。时有权相旧吏梁厚本,有别墅在昭应县之西,正临河岸。垂钩之际,忽见一物浮过,长五六尺许,上以锦绮缠之。令家僮接得就岸,即秘器也。及发棺视之,乃一女郎,妆饰俨然,以罗领巾繋其颈。解其领巾,伺之,口鼻有馀息,即移入室中,将养经旬,乃能言,云:“是内弟子郑中丞也。昨以忤旨,命内官缢杀,投于河中,锦绮,即弟子相赠尔。”遂垂泣感谢,厚本即纳为妻。因言其艺,及言所弹琵琶,今在南赵家。寻值训、注之乱,人莫有知者,厚本赂乐匠赎得之。每至夜分,方敢轻弹。后遇良辰,饮于花下,酒酣,不觉朗弹数曲。洎有黄门放鹞子过其门,私于墙外听之,曰:“此郑中丞琵琶声也。”翊日,达上听,文宗方追悔,至是惊喜,即命宣召,乃赦厚本罪,仍加锡赐焉。咸通中,即有米和、申旋,尤妙。后有王连儿也。
孔尚任据唐·段安节《乐府杂录》、唐·孟棨《本事诗》、唐·孙棨《北里志》、《旧唐书》、《新唐书》和宋·钱易《南部新书》等书的记载,围绕小忽雷,再牵合白居易的《琵琶行》,铺排点染而成。作品以梁厚本和郑盈盈的婚姻爱情悲剧为中心,旁及唐代元和、长庆间,诸如平定淮蔡、甘露之变等重大历史事件,使权臣权德舆、裴度,文人白居易、刘禹锡,宦官梁守谦、仇士良及歌妓杜秋娘等纷纷登场。《小忽雷》对权奸仇士良和郑注等人的抨击,与《桃花扇》谴责权奸误国的主题多有相通之处。剧情离奇,结构巧妙,头绪纷繁,人物众多,其结构方式与《桃花扇》颇有相似之处。
此剧曾由北京的“景云部”戏班上演。建国后,曾改编为越剧,在北京和各地上演,颇受欢迎。《小忽雷》收入清末刊行的《暖红室传奇汇刻》之中。有近人王毅《小忽雷传奇》校注本,一九八六年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该书附有《大忽雷传奇》残卷,实际是一部杂剧。有人说是孔尚任所作,惜无确证。
参阅书目:
《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周贻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山东史志资料》1982年第一期;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1-10)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年版;
《曲论初探》赵景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
《中国古典名剧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古本戏曲剧目提要》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明清传奇综录》(上下)郭英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桃花扇》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小忽雷》中州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2005.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