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宗杂剧《十三娘》、《狗咬吕洞宾》赏析

作者：张英基
摘要：

清代山东的戏曲作家写传奇戏文的有十馀人，而伶官艺员不可胜数。诸如济南的叶承宗；诸城的丁耀亢；曲阜有孔尚任、孔传鋕、桂馥、孔广林、孔昭虔，等；淄川的蒲松龄；莱阳的宋琬；德州的卢见曾；汶水的路述淳；济宁的许鸿磐；掖水的尤泉山人；嘉祥的曾衍东，等等。济南的叶承宗有杂剧《孔方兄》、《贾阆仙》、《十三娘》、《狗咬吕洞宾》四种。

关键词：清代 叶承宗 杂剧《孔方兄》、《贾阆仙》、《十三娘》、《狗咬吕洞宾》

一、杂剧《十三娘》

《十三娘》全剧共二折，全称《十三娘笑掷神奸首》。此剧未见著录。其本事出自孙光宪《北梦琐言·荆十三娘》：“唐进士赵中行家于温州，以豪侠为事。至苏州，旅舍支山禅院。僧房有一女商荆十三娘，为亡夫设大祥斋。因慕赵，遂同载归扬州。赵以气义耗荆之财，殊不介意。其友人李正郎弟三十九有爱妓，妓之父母，夺与诸葛殷。李怅怅不已。时诸葛殷与吕用之幻惑太尉高骈，恣行威福。李慎祸，饮泣而已。偶话于荆娘，荆娘亦愤惋。谓李三十九郎曰：“此小事，我能为郎仇之。旦请过江，于润州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时待我。”李亦依之。至期，荆氏以囊盛妓，兼致妓之父母首，归于李。复与赵同入浙中，不知所止。”

《太平广记》卷第一百九十六（豪侠四），据《北梦琐言》亦载有《荆十三娘》，写侠女荆十三娘为友人李正郎除奸报仇，并搭救妓女与正郎团聚的故事。

此剧中写书生李正郎，生负奇情，自怜痴想，自比李白、李益。他爱恋女性，与勾栏妓女庾秋水相爱，但遭恶人诸葛殷的欺凌与侮辱。诸葛殷与老鸨串通一气，图谋夺婚。诸葛殷倚仗太尉高骈之势，恣行威福，李正郎有气难出，义愤无奈。

李正郎的温州好友赵中行，字子与，少荐贤书，心轻仕途，遍访胜水名山，任侠风流，有荆轲之侠风。他访苏州旅舍支山禅院，与侠女荆十三娘结为夫妻。夫妻二人又要到维扬，结交天下贤豪。二人正值闲暇，十三娘舞剑一会儿，夫妻聊叙壮志襟怀。

这时李正郎到访，向新婚夫妇道贺奇缘之后，便陈述了诸葛殷夺婚之事，倾诉自己的义愤无奈。荆十三娘表示愿意为李正郎报仇，并约定于六月六日，在润州北固山下见面。李正郎和赵子与如期而至。

正午时分，十三娘揣度诸葛殷此时必携歌儿舞女游山，遂使五丁摄其神魂，飞剑斩之，置首于囊中。并让李正郎与庾秋水相会，二人感激不尽，拜谢十三娘救助成全之恩。为了免遭不测，李正郎与庾秋水，远走高飞；飞仙游侠，飘然而逝。

此剧今有顺治年间友声堂原刻《泺函》第十卷本，总题名为《稷门四啸》，旁注“一啸”，分署曰：“稷门啸史戏笔，泺阳季子点次”。分名标曰《十三娘笑掷神奸首》，简名《十三娘》，有眉批，藏于北京图书馆。另有《清人杂剧》二集本，据顺治年间原刻本影印。

二、杂剧《狗咬吕洞宾》

《狗咬吕洞宾》，简称《吕洞宾》，全剧共四折一楔子。未见著录。此剧无所本，写吕洞宾为了度脱石介而遭狗咬之事，此据谚语“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及《吕祖全书·谒石直讲》中有关石介事敷衍而成的。郑振铎《清人杂剧二集·题记》曰：“《吕洞宾》以俗语‘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点缀成文，而平白添出石介一人，以洞宾度介为仙之事为中心，反映了元人的神仙度世剧一流的东西了。”然而剧中的石介，与史书所记载的石介，在思想上却是颇有差异的。
元·脱脱《宋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一卷四三一二》儒林二载：“石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进士及第，历郓州、南京推官。笃学有志尚，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御史台辟为主簿，未至，以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罢为镇南掌书记。代父丙远官，为嘉州军事判官。丁父母忧，耕徂徕山下，葬五世之未葬者七十丧。以《易》教授于家，鲁人号介徂徕先生。入为国子监直讲，学者从之甚众，太学繇此益盛。”“介为文有气，尝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著《怪说》、《中国论》，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介家故贫，妻子几冻馁，富弼、韩琦共分奉买田以赡养之。有《徂徕集》行于世。”

石介传世之作《辨惑》开宗明义曰：“吾谓天地间必然无者有三：无神仙，无黄金-术，无佛。然此三者，举世人皆惑之，以为必有，故甘心乐死而求之。然吾以为必无者，吾有以知之。大凡穷天下而奉之者，一人也。莫崇于一人，莫贵于一人，无求不得其欲，无取不得其志；天地两间，苟所有者，惟不索焉，索之，则无不获也。”又曰：“秦始皇之求为仙，汉武帝之求为黄金，梁武帝之求为佛，勤已至矣；而秦始皇远游死，梁武帝饥饿死，汉武帝铸黄金不成。推而言之，吾知必无神仙也，必无佛也，必无黄金术也”（《徂徕集》卷下）。

由此可见石介的思想与韩愈的“抵排异端，攘斥佛老”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是他一贯的主张。此文辨明神仙、佛和黄金术的虚无妄诞，破除世人的迷信；揭示了封建帝王“穷天下而奉之”的本质。其文笔简练，析理明确，颇有说服力。

剧中写八仙之一吕岩，字洞宾，道号纯阳子，遨游五岳，来到泰山，他在云端看见书生石守道，介节清明，有仙风道骨，认为日后必能登仙籍。但他“苦行未定，祸机又至”。拟先点化，然后搭救他。

石介，字守道，乃一介儒生，北宋兖州奉符人。从师于孙复（字明复），读书徂徠山，世称“徂徠先生”。其师奉诏为五经博士，石介独居此山幽静之处，修身读书。正值瑞雪初晴之夜，明月高悬，他坐在梅花树下，潜心研读《春秋》。这时，吕洞宾到来，向石介化缘，石介清贫，无物可与，深感慊意。吕洞宾强求之，石介便只好提笔写道：“我付上山一搭、水一洼，再付上千里云天、万缕烟霞”。吕洞宾劝石介应试做官，便不再受贫苦了。石介踌躇满志，怀才不遇。对钻营仕途，颇不以为意。吕洞宾认为石氏“名士气习尤存，只此便是祸本”。待其历尽穷通世变，方可接引。

北宋蔡京的族弟蔡奇为博州幕录事官，补奉符县捕衙职，率弓兵五百监视梁山义军。冬夜巡查，身携一犬，名曰“仙獒”，善咬人。石介外出访友不遇，天降大雪，归途已晚，蔡奇诬之为“犯夜贼”，拘捕之。石介力辩，蔡奇令人剥了衣衫，鞭打三十，并唆使仙獒咬之。石介的腿被咬伤，押送至泰庙东廊。待他醒来，满目凄凉，饥寒交迫。吕洞宾深知石介之苦行未满，但此祸须他营救。便点化蔡奇，又恐其不悟，遂令柳树精兴风作雾，天日无光，蔡奇恐惧，定释石介。吕洞宾到察院访蔡奇，仙獒突然袭向吕洞宾。这时，柳树精施法，狂风骤起。衙役张千出看，被恶犬咬伤。吕洞宾施法，其伤处愈合。张千感激不已，问如此狂风，主何吉凶？吕洞宾告知：石介乃善士，上天皆知，今遭拘禁，饥寒欲死，招致天怒，将要天崩地裂。衙役禀告蔡奇，蔡奇惊恐，遂释放石介，大风乃止。

一年后，石介因师孙明复举荐，召赋万言，皇帝面试，钦赐状元，官拜御史，衣锦还乡。吕洞宾担心石介重功名之心胜，贻误登仙籍，于是便化作道士，令柳树精化作小童，冲着石状元的马头而坐。那仙獒原是云中仙犬，只因偷食太上老君鹿脯，被谪下界，今劫数已尽，翻然省悟，到处寻找吕洞宾，吕洞宾将其脱化，还它一张人皮。这时蔡奇已失去蔡京等靠山，又欲趋奉石御史，意图再起。为讨好侍御史，便将石介家旧宅，翻盖一新，迎接新科状元还乡。仙獒向石介跪下，视之胜似主人。这时吕洞宾到来，拜见新科状元，叙谈二人往日之情。石介又见到犬，欲报昔日被咬之仇，吕洞宾令柳树精打犬，并施法使其改成了人形。石介见吕洞宾神通如此广大，确是神仙，于是仕途宦情、功名富贵俱灭，宿怨旧恨、是是非非皆忘，便脱下官服，换上道袍，决定拜吕洞宾为师，随其出家修道去了。
全剧以“狗咬”，为贯穿情节的线索，共八次写“狗作咬科”。诸如：开头石介被狗咬，剧情矛盾的发生；后又写狗咬张千，剧情矛盾的发展；中间又大段地写狗咬吕洞宾，等等。剧中以“科介”、“曲白”穿插结合，以【小桃红】等八支曲，讽刺人情世故，世态炎凉。诸如：“狗呵，你吃有东西，道不得仓有馀粮饱是饥，兀自沟中多少流亡辈”；“使煞你狼心狗肺，大古来人善人欺”；“笑桀犬将尧乱吠，便是你狗党施为”，等等。第四折戏，石介的曲词唱道：“霎时间，人身狗脸换皮毛，煞强似狗心人脸弄蹊跷。”比喻形象，讽刺辛辣，愤世嫉俗，指桑骂槐，淋漓尽致，一吐为快。

该剧结构，严谨周密，前后照应。第一折戏，在“月夜”、“梅花”下，吕洞宾与石介相见，在以后各折戏中，均有曲词、宾白照应。第二折戏，有石介曲词：“到如今乱飞柳絮家三里，怎如昨细雨梅花月四更”；第三折戏，有吕洞宾曲词：“只为着梅花下对语终夕，只得费工夫来救伊”；第四折戏，石介衣锦还乡时的曲词：“幽居在望客愁消，猛想起寒梅冷月话通宵”；石介彻悟之后的曲词：“似这逐日价鸳鹭同行，怎如话终夕梅月双高”；吕洞宾曰：“尝记得在梅花树下说，寒舍人来一盏茶”，等等，均与开头呼应，其精心可见。

此剧现有顺治年间友声堂原刻《泺函》第十卷本，有眉批。题目为《狗咬吕洞宾》，分署“稷门啸史戏笔，泺阳季子点次”，今藏于北京图书馆。另有《清人杂剧》二集本，据顺治年间原刻本影印。

参阅书目：

《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周贻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山东史志资料》1982年第一期；

《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1－10）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年版；

《曲论初探》赵景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

《中国古典名剧鉴赏辞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古本戏曲剧目提要》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2005.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