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央视转播的《李慕良先生音乐会》,不由得想到了题目所含相反的两种效果,故而不揣冒昧,提出求教方家。当然,欲在一台短短的两个小时音乐会上概括李慕良先生艺术成就之全貌,策划者必将对先生的从艺道路与代表作品首先了若指掌,透彻研究,费尽周折地予以浓缩精选。但是一阵人马上下、急管繁弦、眼花缭乱、大幕闭合过后,到底要给人留下一些什么,以吾愚见,实际上主办方自己也不甚明白。
一.孟广禄声嘶力竭高吼的《七律·和郭沫若同志》,用主持人董艺的解读语,是李先生对京歌创作的探索,然而听来此曲旋律复杂,既不琅琅上口,又不短小精悍,很难“京歌化”地在街头巷尾传唱开来,以裘派铜锤唱腔作基调,旨在体现诗词的磅礴气势,可惜掏尽糟蹋了演员本来就已呈下坡态势的嗓子。该作品甚至令人怀疑李先生曲解了作者诗意背后丰富的内涵。此谓音乐会的“政治化”;
二.选择《红灯记》《平原作战》《江姐》《红岩》的选段,意图明显将李先生纳入勇于创新一族,但是众所周知,前三出戏并非先生杰作,而是出自刘吉典、李金泉、张君秋、万瑞兴等之手。仅谭孝曾出演许云峰的《红岩》一曲,听众可是从未见识熟悉,完全属于先生冷门作品一类,没有经过久演不衰,而且曲调难度差一点让谭的嗓子与孟广禄遭遇同样后果,不知节目安排何以如此粗率莽撞?此谓音乐会的“现代化”;
三.重头戏《杨门女将》“探谷”乃展示翻扑高超武功技巧群戏、《贵妃醉酒》又劳葆玖先生之大驾,这是对李先生在硬性“拔苗助长”。策划者往往自以为“以管弦乐队强化京剧”,搞人海战术为创新捷径,不知这符合了京剧生存发展的哪条艺术规律?此谓音乐会的“交响化”。
令人纳闷的是,为何李老那些脍炙人口名作,如赵燕侠老师《白蛇传》的“小乖乖”和《玉堂春·团圆》的“想起当年落娼院”、裘盛戎先生《赵氏孤儿》首创汉调“我魏绛”与《杜鹃山》乌豆的“大火熊熊”,不在节目首选之列?而更加重要的是作为马连良先生的长期合作者,非但未见多选入介绍马派经典唱段和伴奏磨合,而主持人解说中恰恰强调1952年马连良、张君秋等的返回大陆,是由于“李慕良带周总理口信到香港,才促成其事。”难怪造成了今天的“扬李抑马”客观印象。这难道不令老专家老同行老戏迷感到十分滑稽吗?今天这台节目倘若给病榻上九旬高龄的李先生看到,不知老人家会作何感想?慕良,系羡慕马连良而起的名,主持人此刻为何不道出其详?音乐会只能给人一头雾水矣!
关于京剧和交响乐的合作问题,我还可以顺便说一下目前主持上海城市交响乐团的老指挥家曹鹏先生,四年之前承蒙他青睐,嘱我参与策划一台京剧交响乐音乐会,该项目得到上海市文化发展基金会的热情支持与部分资助,龚国泰、阿克俭、郑德仁等音乐家均集中认真地对入选曲目作了重新整理配器,工作量之大堪称超过原先想象。但是后来经过权衡利弊、慎重考虑,曹鹏先生觉得难度颇多,可能会使京剧与交响乐“两头不讨好”,终于放弃了打算。我以为无论搞京剧还是搞音乐的业内人士,应该将目光精力放在事业大局、而不乐于做应景文章,拿出严谨、严肃、严格态度,敢于负起自己的责任。
此番音乐会主办方遮遮掩掩的目的,还是露出端倪来,如若不是他们动用权力在力图证明自己在位在任的政绩,肯定出现的是另外一种情景。由此可见今后文艺院团体制改革攻坚战,将围绕着本系统单位决策决定权的资源配置合理与否进行。李慕良先生的音乐会,倒是给人有益启迪和想象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