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忙先打“程派”旗帜

从报上看到上海要把梅派《穆桂英挂帅》演成程派戏的消息，我不禁想起梅程两人及两派的是是非非。刚好又读了赵荣琛的遗作《粉墨生涯六十年》，其中叙述了他1946年刚刚拜师后来到上海，正逢为东北水灾义演，梅程都参与了两场《四五花洞》的演出。众所周知，梅程两人曾是师徒，各自创立了有影响的流派；但他们那些不大不小的矛盾，曾给戏迷们带来了不少乐趣。有些问题今天打电话就能解决，那时非要赵荣琛在梅宅与程师之间走动说和，他不以为苦，还自得其乐。赵把过程细节写进书中，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一读。

我作为京剧的研究者，作为父辈与梅程都有些来往的后辈，是不太希望两家再闹不和的。事实上，即使是再想闹不和，也已经闹不动了。两位流派的创始人均已过世，流派群体也不太景气。闹，又能起到什么结果呢？我想说的只是：作为京剧界两个影响最大的流派，如果这次能够处理得当，兴许反倒能化弊为利，给梨园带来一片春光。

《挂帅》是梅先生按照自己的意思演的，演出来就自然是梅派。同理，当年程先生如果也发现这个题材，演出来自然就叫程派。在京剧红火的年代，哪位大师先行一步，演出来就能实行垄断，别人就不可能跑到自己家中抢夺。今天的问题是，不仅流派呈现出整体的不景气，诸多不是官司的官司，也闹不起多大的风浪了。何况葆玖率先高姿态地表示：说一个流派垄断一个题材总不是好事。所以，梅家梅派这边就不会有事了。再说程派与程家。程夫人已过世，现今有分量的程派传人也不多。程砚秋逝世三十周年时，北京搞了一场《锁麟囊》的盛大演出，五位主演分别是新艳秋、赵荣琛、王吟秋、李世济、李蔷华。这是一个历史的存在，跟他们五位学习的人很不少。但究竟成果如何？这就不好说了。李佩红是王吟秋的弟子，从吟秋一去世我就再没遇到李佩红。只在报章上得知她演戏还是非常积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真希望她能紧抓不放，并且抓出大的成果。

建议她不必一上来就紧打程派旗帜，先把戏的故事编圆，把戏演熟。慢慢在节骨眼处安上程派唱腔、舞蹈、水袖诸方面的特技，形成一些诸如《锁麟囊》之“春秋亭”那样的精彩段落；等有了这个可观的基础，再请懂戏的笔杆子加以文化上的解说与阐发，逐步赢得“新程派”的美誉。根据目前的市场情况，打磨一出新的流派戏至少要三五年，台上人物宜少不宜多，也不宜在一个园子连演多场。从没有程派痕迹到渐有程派说辞，只要持之以恒地推进这个过程，最终的胜利就会是李佩红及其制作人的。未来的京剧核心人物有二：一是主演，二是制作人。后者目前还不多，但缺了他们真还不行，因为京剧之外的大环境大氛围确实变了。甚至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也都变了。也许，光在京剧里头研究和提升技艺，的确不太容易见成果了。

（摘自 《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