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李劼人有部小说名曰《死水微澜》,用此书名比喻眼下京剧生存现状,似乎不妥,京剧界多的是活水,依吾愚见只是既无微澜,更无狂澜,惟有一潭泥浆,趟此浑水者几乎皆面目难认、一身污垢。
乙:既知浑水,难道未知肮脏,何必奋身跃入,胆子岂不忒大?
丙:圈中人又非圣贤,有几个能够如老僧参禅,达摩面壁?是凡人,总要考虑权衡个人岗位与饭碗,养家生存,必定抵挡不住种种诱惑,
丁:当每次目睹有“时尚制作”、“新潮大腕”打着京剧国粹招牌出笼,大摇大摆荣登央视“空中剧院”黄金时段,脑中总记起鲁迅的诗句“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尤其闻听台下阵阵鼓掌带叫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过守旧落伍?
甲:交响诗《梅兰芳》、济南的本届京剧节已够热闹,现在又见吴氏国母、新版《金断雷》、《赤壁》等,不免令人想起有部电影名《疯狂的贵族》和《最后的贵族》,贵族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可是别把普通纳税人的钱满天乱撒、把老百姓当小品中范伟的痴呆角色,也硬扯进去,真有到京剧来日无多的感觉。
乙:张火丁5月9日、10日在沪公演《锁麟囊》《春闺梦》,两天皆告满座,票房创下实在的纪录,不含水分。记得新世纪中,这是她的三度来沪,每次给人以震撼与满足,散场后还有人扎堆议论感想,喜形于色意犹未尽,算来名家咱们看过不少,这般轰动景象似乎多年未有,老兄你刚才说已无狂澜,此言差矣。
丙:有现象说明老观众和年轻人一同追星,心里有着无形的天平秤,认可标准是一致的,节目单宣传用语“程腔张韵”,张火丁的老戏出了新意,倒是确实被人们所接受,难道不是京剧发展的希望所在吗?倘若手中有十位廿位这样高层次、具号召力的新名家,何愁京剧没有明天?
丁:你们是否注意到火丁谢幕后分别加唱一段的《江姐》《白蛇传》《梁祝》,均为打下个人品牌印记的新编戏,同样受到戏迷欢迎,大家承认她的探索获得成功,看得出里面的严肃谨慎和精益求精态度,和其它的“新编戏”有着根本区别。演员可贵在于始终坚持一种追求。
甲:火丁难得有保持个人某种孤独与低调的坚守,回避了一些世俗功利化的应酬,有很多机会可以坐收“官禄德”,但是她的良知决定了选择放弃,可能后果会遭来白眼讥毁,在我观察,她的有所为有所不为,是得到了别人所永远得不到的东西。由于有如此平和心态与冷静头脑的人现在并不多,所以她的好戏就出得来,他人却在忙于赶潮流凑热闹戏,尽管一出连一出,可是留不下一出。
乙:巧的是这两天气温升到34度以上,剧场内火丁演出也是“热”的罕见,真希望一年之中剧场能有几次这般的理想热度,乃是京剧走出“强扭的瓜不甜”命运,摆脱人为折腾,运行在良性发展轨道上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