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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曹植在《洛神赋》中曾用它形容女性走路时莲步轻移、婀娜多姿的体态,过去京剧舞台上的男旦为了重现旧时女性走路的这种仪态,特别设计出一种木跷,穿上它走路后自然有股弱柳凭风般的姿态。在京剧中,这种穿木跷的功夫,被称为“跷功”,不过,在历经京剧改革后,跷功日渐式微,只有筱派坚持使用,但舞台上亦难得一见。2007年深秋,记者有幸在新编京剧《典妻》的舞台上目睹了跷功的绝技,而施展跷功的正是2005年曾获第五届CCTV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花旦组金奖的常秋月。

第一折:踩跷缘

凄风惨雨之夜,一个落魄妇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掩不住洗褪色的寒酸,只见她神情哀婉,藏在宽大裙摆下的一双金莲小脚如水中浮萍一般频频点地却又恍若无依,她的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依稀间是“春宝、秋宝,我的孩儿”,那妇人神情凄惶似有不舍,却更多坚定。这是京剧《典妻》中常秋月饰演的妻在回家路上的一段表演,这段表演中最夺人眼球的正是妻那双三寸金莲。

把脚缠成三寸金莲是旧时女性才有的做法,没想到在戏曲舞台上竟又重见,怎么将演员正常尺寸的脚变成如此小的呢?“那双金莲是假的,是木跷,是以前京剧旦角演员的基本功之一”,常秋月拿出一张她腿绑木跷的照片为记者解释。照片中的木跷,其底部的长度不过3寸,外罩不同颜色的丝绸,被仿制成旧时女性所穿鞋的形状,并点缀着亮片,根据不同曲目,有时鞋尖处还配有不同颜色的穗子,鞋跟处探出一个长长的木桩。演员穿木跷时,需要将脚面直立,脚趾顶端直接顶在木跷底部,然后用长长的白色布条将脚背、脚腕部位紧紧地缠绕在木桩上。穿好后,演员站立时仅靠足尖支撑全身重量,就如同国外芭蕾舞者在演出时以足尖点地不断的旋转、跳跃,所以跷功也被誉为“东方芭蕾”。

跷功于常秋月来说应该算是一次赌气带来的机缘,上个世纪90年代初,常秋月刚刚考入北京戏曲学校,刀马旦和花旦并学,年龄不过十二三的她已经有了两三年的刀马旦功底。有一天课堂上,老师把班上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儿叫出去单独谈话,女孩儿是常秋月的好朋友,常秋月有些担心她。女孩儿回来后面色并不好看,原来老师看她个子太矮了,让她跟筱派的师傅学习跷功来弥补身高上的不足。已经好多年没人练过跷功了,而且听说练习的过程还非常痛苦,女孩儿有些犹豫,倒是常秋月听过之后兴致勃勃,也向老师申请学习跷功,老师没有批准,年轻好胜的常秋月就自己偷偷地练习。那时候商店里面也没有木跷卖,常秋月就缠着教朋友跷功的老师傅凭着记忆画出样子来,自己也弄了一副,平时就把木跷裹在纸带里藏到暖气后面。

练习跷功的过程很辛苦,第一步就是要学会站,最初要能稳稳站住不动,保持30分钟,随后时间逐渐拉长到1小时,每天都是如此。一开始站时感觉还好,时间长了脚趾就会觉得又酸又胀,慢慢地由脚面开始到小腿都变得又痛又痒,为了熬过最初这段时间,小秋月固执地选择在黑暗的屋子里练习,她天真地认为黑暗中练习就不那么疼了。就这样小秋月在黑暗中边流着泪边顽强地站着,终于过了跷功的第一关,可以站得稳了。学成跷功后,常秋月也没有在意,只是把它当作一门基本功掌握了,而且也一直没有机会展示这项技巧。直到2003年时,一次在马来西亚表演,常秋月为了演绎出女鬼飘忽不定的步法,才将跷功重新捡起来。那次表演获得了良好的反馈,这为常秋月继续使用跷功带来极大的鼓舞,2005年第五届CCTV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上,她再次将跷功亮相于评委和观众的面前,她的表演令观众拍案叫绝,获得了花旦组的金奖。获奖之后,戏曲用品商店的老板们都非常感谢常秋月,一直鲜有人问的木跷生意竟悄悄地火爆起来了。

第二折:成戏缘

2007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北风萧瑟,凉意渗骨,不过在北京某大学1500人报告厅里还有翻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掌声,这是北京京剧院京剧《典妻》进校园活动的专场演出结束时的一幕。刚到演出现场时,记者听到了这样的话语,“30分钟,看30分钟就走”,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男学生不耐烦地对他的同学说着,现在的年青人都不爱看戏,记者暗自喟叹。2个小时后,演出结束了记者还在为妻的遭遇哀伤,“这么快就完了么!不是幕间休息么?”说话的竟然还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学生,不同的是满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你觉得《典妻》好看么?”记者来了兴致,“当然,情节紧凑,不拖沓,故事也抓人,而且妻回家路上的唱和走尤其精彩!”男学生顾不得同我多说,使劲儿地鼓掌喝彩去了。
京剧《典妻》的出现还得从一堂课上讲起。2006年3获曹禺戏剧文学奖的上海著名剧作家罗怀臻被邀请到中国戏曲学院为第4届研究生班的同学上课,在课堂上罗怀臻以自己改编自柔石小说《为奴隶的母亲》的甬剧《典妻》剧本为例,谈到了京剧改编与创新的问题。“京剧不能只守着那几个经典折子戏,创新戏、写新的剧本可能难度很大,但是将优秀的文学作品改编成京剧并成为经典的可能性很高”讲台上的罗怀臻先生侃侃而谈,恰恰一语点醒了正在为无新戏可排而犯愁的常秋月。课后,常秋月立刻找到了罗怀臻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把甬剧《典妻》改编成京剧,这个想法竟然与罗先生的不谋而合。

几个月后,罗先生将《典妻》剧本交到了常秋月的手里。常秋月拿着剧本找到了中国戏曲学院的老校长,“这出戏是青衣啊,秋月你的行当是花旦,还是程派来演比较合适”,还有老师建议说,“现在流行喜剧,悲剧不太讨好,秋月要慎重”,各种各样的不赞同意见向常秋月涌来,到底演还是不演,秋月又找到了罗怀臻先生。“你的体态娇小跟《典妻》中妻的形象很接近,另外,新编戏对行当的定位不是很分明,花旦中的表有助于你对妻心理的演绎”,这段话完全打消了常秋月的疑虑,一定要坚持排演下去,演出一个完美的妻的形象,常秋月再次跟自己较上了劲儿。

为了揣摩好《典妻》里妻的心理,常秋月不仅买来了柔石的原著来看,还借来了甬剧《典妻》的演出光盘和剧本,以及其他剧种中的《典妻》光盘,比如沪剧、黄梅戏。在甬剧《典妻》剧本中,妻的台词很多,在京剧中如果照搬过来,就会造成妻轻浮的印象,为此,在京剧《典妻》中,常秋月很少开口,大多以点头摇头等肢体语言来表现妻的弱势地位,不过一旦开口唱出来,反而更有一种摧人魂魄的哀伤。

在排练中,为了融入更多地现代感,编曲配乐、唱腔设计、服装设计以及舞台背景设计都考虑到了现代人的观赏习惯。比如回家路上一段儿,妻本来有2段唱,不过为了保持整场戏的节奏感,现场演出时只能忍痛删掉一段5分钟的唱。此外,京剧《典妻》既有荀派孙毓敏老师《霍小玉》中的一段疙瘩腔,又有赵派的唱腔,还运用了筱派的跷功技巧,融合了三家所长。

在服装设计上,常秋月为了更好的展现时代特点、烘托表演,自费1万多元对妻的服装进行了重新的设计与制作。在剧中,妻共有4套衣服,第一套是青花瓷风格,白蓝搭配,正好符合农村里一个朴素整洁的年轻媳妇形象;第二套是模仿《桔子红了》的风格,宽袖、绿衣、红裙、粉色打边与第一场形成强烈对比,因为妻是典嫁,不配穿新娘的红色,这套服装正好符合妻的身份;第三套是优雅风格,采用桔粉色丝绸的亮色面做外衣,高高的立领,塑造了一个刚生产过的优雅丰腴的妇人形象;第四套服装想要表达出一种破败的感觉,以墨绿色做边儿,上面绣蓝色花,衣服颜色由浅紫到深紫渐变,暗扣着妻最后的悲剧结局。为了配合四套衣服,常秋月还特地选择了红、绿、黑、白四色木跷与之相配。

整场戏下来有2个小时,常秋月提前30分钟就要绑跷,就是说她每天最少要在跷上站2个半小时。如果再加上下午的走台,有时候常秋月不得不绑着跷站上一天,经常是她拿下跷才发现大脚趾和第4个脚趾的指甲已经淤血了,指甲盖儿也被挤得鼓了起来,整个脚面也是紫色的,有的地方还长出了水泡,就这样她还是一场接着一场地坚持了下来。

第三折:花旦缘

常秋月和京剧割舍不开的缘分首先开始于她的父亲。常秋月的父亲非常喜欢唱戏,成为一名戏曲演员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为此他考上过中国戏曲学院,不过是戏剧作曲专业,性子执拗的父亲没有就读,而把成为一名戏曲演员的愿望传递给了自己的女儿常秋月。在秋月记忆里,父亲经常带着她一起看戏,还在幼儿园的秋月一下子就被珠翠粉黛的旦角装扮吸引住了,用童声亲切地叫她们“红阿姨”。“爸爸,今天有红阿姨的戏没有?”秋月家自从有了电视机,这一句话出现的频率就非常高。爸爸每次都会仔细地研究报纸,然后说,“我给电视台打电话了,今天、后天、大后天都有红阿姨的戏”,一到了爸爸说的日子,小秋月就会非常准时地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前面收看,爸爸的形象在她眼里也益发的高大起来。直到上了学秋月才恍然大悟,不是爸爸让电视台播放红阿姨的节目,而是爸爸看了电视报的节目预告。

秋月10岁的时候,进了中国戏曲学院春芽班学习刀马旦,父亲眼见自己的多年的愿望即将在女儿身上实现非常高兴,花了25元钱买来一对刀马旦用的翎子作为礼物送给了常秋月。翎子很容易断裂,小秋月异常爱护,一直到北京戏曲学校毕业,近10年过后,翎子颜色虽然不再鲜艳,但是还保持完整。秋月学的第一出戏是《女起解》,学戏的用的带子也是父亲买来的梅兰芳先生的带子。甚至如果没有父亲的坚持,常秋月可能早已放弃对戏曲的学习。早在春芽班的时期,有一位老师曾经因为常秋月喜静、内向的性格劝说她放弃学戏,不过父亲坚信常秋月的潜力,鼓励她继续学戏。

为了让常秋月考上北京戏曲学院,父亲还请来了刀马旦的老师傅到家里为秋月补课。每天常秋月下课以后,还要回家继续练习刀马旦的各种基本功。有一次,老师让常秋月做空翻,就站在家里的凳子上,下面就是水泥地面,她一个没翻好,脸擦过凳子,就生生摔到水泥地面上。一阵眩晕过后,常秋月觉得门牙有些疼,口里面好像有异物,吐出来一看,手心里竟然是半截断牙!哇的一声,常秋月当即就哭了出来,闻讯赶来的父亲心疼地把她抱到怀里,连声安慰,“秋月,咱不学戏了,太苦了!”小秋月又是疼又是委屈,牙掉了半颗,就是破相了,以后这一辈子都要这么过了。老师也很内疚,买来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来哄小秋月。父亲本以为她经过这次打击不会再学戏了,没想到第二天常秋月还是照常练习,她想得很明白,反正牙已经掉了,也补不回来了,索性就把戏学好。

那半颗门牙一直伴随了她10多年时间,常秋月也不在乎破相的问题,倒是她的戏迷实在看不下去了。那段日子,常秋月在老舍茶馆表演《痴梦》,一对老夫妇几乎每次都会过去听戏,几天过后,那对夫妇中的老先生过来找常秋月,“我弟弟是牙科医生,你的牙他可以免费给你补好”。常秋月婉拒了老先生的善意,“为了扮相的美观,牙一定要补好才行啊”老先生还是坚持着。过段日子,老先生再次找到常秋月,原来她并没有去找老先生的弟弟,“其实我就是牙科医生,你的牙我会像绣花那样把它修好的”面对老人如此诚挚的邀请,常秋月此次没有拒绝,牙齿修过后果然非常美观而且结实,“非常感谢那位老先生,已经三四年过去了,这颗修过的牙齿还是很牢固。”常秋月回忆起那位好心的老戏迷,充满着感激的心情。

学习花旦这个行当,本是常秋月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当年进戏校时体质过于孱弱,不适合学习青衣。不过在唱了多年的花旦后,常秋月对花旦这个行当却生出了深厚的感情,“花旦讲究唱、表、做,哪一项学精了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唱得好也可以唱青衣,做得好还可以做刀马旦,花旦更能锻炼人的素质。”在北京戏曲学校毕业后,常秋月以三鞠躬代替三叩首,正式拜入荀派孙毓敏老师的门下,成为孙毓敏老师的入门弟子之一。孙毓敏老师是将地方戏移植入京剧的积极探索者,这为常秋月带了很好的启发,可以说京剧《典妻》的出现也离不开孙毓敏老师的全力支持。

(摘自 《中国电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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