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曾经说:“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意思是说,如果对于去世者的丧礼能慎重地举行,对于去世的先人亦能定期举行祭礼不断追思的话,社会之风俗道德就一定能够渐渐笃厚起来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个早春,在上海静安区一幢旧式建筑里,戚雅仙老师正在给戏校越剧班的旦角学员上唱腔课。她一洗舞台上的脂粉铅华,淡雅素装,亭亭玉立,浑身散发出春天般的气息。
这一节课是教唱《玉堂春·苏三起解》。
“来,我们先来唱这一句导板。”戚老师示范着,“我遭诬害受不白,冤沉海底……”
戚老师用她特有的韵味醇厚的嗓音唱一句要大家学唱一句,并不时用留声机放唱片原唱给同学们听。
“来,这位同学,侬来唱一遍。”老师点名了,我不大情愿地站起来,用清亮的高音像唱民歌一样地唱起来:“我遭诬害受不白,冤沉海底……”
我面带笑容偷眼瞄瞄老师,心想或许会受到老师的赞赏,没想到,戚老师面孔一板,严肃地说:“侬格能唱是勿来事格,要有感情地唱。”
老师接着给我们讲起剧情分析起人物来。“苏三受到天大的冤枉,要寻死,她被屈打成招并发配,心情是何其沉重?所以,前两句要含蓄地唱出冤沉感,这里一定要吸气,然后一气呵成。”
这一次的批评让我记忆深刻,后来在上念白课时,我终于得到了老师的一次表扬。
那是老师教《文姬归汉》剧中的念白:“此番丞相,将我赎归,恩深似海……”戚老师吐字清晰的念白一向受到广大观众的赞赏和喜爱,她边念边说:“有道是千斤念白四两唱,这个念白是侠其重要格。”
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老师那朴素深沉委婉缠绵的唱腔依然清晰回响,老师那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依然字字如新。
我至今仍可以将《苏三起解》全折戏一字不差从头唱到尾。只可惜,随着剧种之花南花北移的盛开和凋谢,我也结束了我的越剧生涯。
但我并没有结束我的越剧情结,更没有结束我同戚雅仙老师的师生情谊。
七十年代后期“四人帮”被粉碎后,我回上海出差便和戏校同学一起去老师家探望。
老师面显沧桑,说起十年浩劫,她义愤填膺:“他们让我挂在干校,没有舞台,没有演出———真是岂有此理!”老师斯文地饮了一口茶说:“还好,像噩梦一样,总算过去了。我们现在筹备演出了,我自己编了唱周总理的段子。”戚老师兴奋起来:“听说,我们还要重新组建静安越剧团呢!”那次见面聊的时间最长,老师那不断变化的表情给我的印象也最深。
后来,我回到江苏,还和老师偶有邮寄及书信往来(由傅骏老师代笔)。在我疏于问候的时候,云霞来信中老是有:“戚老师让问问侬呢,她想问问侬现在好吧?”的字句,字里行间,老师的关怀跃然纸上。
虽说今生无缘再做越剧演员,但每当看到同学中的佼佼者周雅琴、朱祝芬等演出报道时,还是觉得十分欣慰,老师后继有人,尤其是,还有戚派传人金静和爱女傅幸文。
现在,戚雅仙老师一定在九霄云外和众仙子一道,笑看在老师驾鹤西去经年后,喜欢越剧戚派的人比当年更多,戚派艺术的魅力和影响也比当年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