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常常在想,我为什么会成为京剧爱好者?说来话长。
我今年66岁,读小学时家住五角场淞沪路上。记得小时候,马路旁表演杂耍、变魔术、唱京戏、演武术,看西洋镜乃至猢狲出把戏、卖狗皮膏药、摆地摊、做手工艺品以及各种小吃等商贩云集,到了节假日或星期天更是人山人海,其盛况至今历历在目。就在我家门口,卖艺人用石灰撒在地上,画个白圈作为舞台就表演起来了。有的在地上铺上几个旧麻袋表演翻跟头、倒立、武打等。解放初期卖艺人生活非常艰辛,我亲眼目睹,内心十分同情与钦佩。他们到处流浪卖艺,勉强糊口。记得有个表演武术的艺人,通常表演半个小时或个把小时(视观众多寡而定)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他就会右手持剑,将剑顶在左手掌上,这时左手掌心便渗出血来。他绕场一周,博取观众同情,口中念念有词:“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围观中许多观众便纷纷解囊相助。表演结束后,他就收拾好道具,拿了零钱到附近摊头上买碗面条或大饼充饥。隔了一周后,他又来重复表演。我放学后常在家门口看各色表演,有时看呆了,连饭也忘了吃,直到表演结束。有时母亲找我,在密密麻麻人圈中准能找到我。这也是我童年时代接受的艺术启蒙教育,由此埋下了我亲近艺术的因缘。1956年,我家迁居江湾镇,这里有点像农村,远不及五角场之繁华。但因邻近江湾电影院和江湾文化馆,我心生欢喜。那时家贫,想看电影没钱买票,好在文化馆内有图书室,藏有许多图书和最新出版杂志供读者免费阅读。我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里,一直到1964年迁居。整整八年间,我阅读了大量课外书籍和报刊杂志,这为我后来写作打下了功底。另外,江湾镇每年一度3月28日“庙会”,(后又更名“城乡物资交流会”),三里长街摩肩接踵,还有舞龙舞狮以及各种民俗表演,以及各种小吃等。平时偶去老镇茶馆听评弹和说书,却也难得,也给我留下美好的记忆。
我读初中时,常到市区我姨父母家玩,其祖上为“梨园世家”,家有大刀长矛和扬琴之类表演道具。我姨父母则以开面馆为生,一家人都喜欢看戏看电影。我和表哥表弟常结伴到大世界看京剧。那时买一张票花0.50元,可以从早上看到晚上,各种剧种都有,还有电影和杂技。我们便带了午饭去,看到晚饭后才回家。记得主要剧目有《泗洲城》《古城会》《将相和》《群英会》《挑滑车》《打渔杀家》《孔雀东南飞》《秦香莲》《打龙袍》《芦花荡》《闹天宫》《女起解》《法门寺》《赵氏孤儿》等等。这时已读初中,基本上能看懂剧情,但分不清流派,只是喜欢而已。1962年我参加工作,分配在吴淞口外横沙岛,后又调至长兴岛。我有一位年长我九岁的老友何德义先生,他是位京剧票友,业余以拉京胡、唱京剧、教京歌为乐。我因喜好文艺,有很长一段时间与他同住一个宿舍,耳濡目染,使我这份欢喜有了延续和精神支柱,虽然我平日忙于工作,业余以书法创作和书画评论、写作为主,但一旦有了契机我仍抓住不放。可见爱好京剧等文艺、环境和氛围熏陶很重要。现在京剧走进中小学课堂的确是振兴京剧良策,培养京剧观众和京剧戏迷,也必须从娃娃们抓起。
(摘自 《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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