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观李玉声的《水淹七军》后随感
胡金兆
春天携老伴从江西婺源而浙江绍兴故乡,中间在杭州小停,目的就是与十余年未见面的李玉声老弟欢聚。转瞬我们都是古稀之人,见面时的高兴实难言表。
李玉声,京剧红生泰斗李洪春先生三子,家学渊源,1960年毕业于中国戏曲学校,得名师指导,文武兼擅,技艺不凡,却落户于越剧的故乡杭州,多年郁郁不得志,一身本领无处施展。上世纪80年代兴起戏曲各种评奖活动,以其实力,获奖当无问题;却因演出少和其他原因而几次向隅。在此时我们相识,我赞其技敬其人,成为要好的弟兄。十几年前的梅兰芳金奖大赛,五十开外的他决心做最后一拼,以他家传名剧《小商河》参赛武生组。据当时看过所有入选武生参赛者演出录像的评委告:玉声水平明显在其他选手之上,正式比赛时,他只要发挥出录像的八成水平,金牌第一如探囊取物。可他太认真了,好中还要求再好,练得太苦,发了心脏病,冒着生命危险上的台,必然大失水准,结果可想而知。从此他隐居于西湖畔,读书作画,准备安度晚年。
去年秋天,玉声突然收上海的京剧武生头把交椅的奚中路为徒,我恰不在北京,心中不禁佩服中路的心胸和识见:已成名的一方诸侯,却肯屈身拜在从未得过任何奖项而却修养精深、艺术厚重的李玉声门下,真有识师择师的见识。玉声告我:当年梅兰芳金奖大赛,得了金奖的中路却陪侍着重病失落的玉声,百般安慰说:“这金奖应该是您的,不该是我的,我们的艺术与您差远了,我希望您能接受我这个学生,做我的老师,我乐于虚心刻苦地跟您学。”这样中路跟玉声不言不语地学了十几年,在他一再要求下,才正式拜师列身李家门墙。中路是个有心胸明白事理的好角儿,难怪当年茹元俊大哥那么器重他栽培他;如今玉声又倾囊相授,师徒贴心,教学相长,成为梨园一对出色的师徒。玉声告我:他的武戏搁下了,红脸的家传戏过去没机会演,现在正合适,既教中路,还能爷俩一起演,而且演就要把戏动一动,要更好。
初夏他们师徒在上海同台,给我发来不少演出剧照,可惜照片的人物不能动弹;后来给了我光盘。11月他们师徒来北京,先告我:“您年岁大了,不要来剧场了,等我的光盘吧。”他到京后我也不和他联络,保证他集中精力排戏,演出完了我们再聚。
没想到今晚11频道播他的《水淹七军》,前面是中路的《状元印》。十几年没看玉声的戏了,尽管他许多精绝的武戏放下了,但他在舞台上的红生戏,确实相当精彩,少了烟火气,而凝重的分量大增,以他那在舞台上吃点亏的身材和脸型的扮相,却以高度的艺术表演而一点不显,处处显示出扎实的功底和厚重的艺术分量。也许他已届古稀之年,艺术火候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所以才那么受看!而且他的表演路子极纯正,甚至还保留有当年徽班的某些遗迹。此戏唱吹腔和拨子,明显的徽班正路子,而在表演上也还有某些徽班的东西——50年前以及之后,我看过几次安徽省徽剧团章其祥、曹尚礼以及更年轻一代的这出戏,当然与京剧的此戏已有不同,京剧有变化发展,可玉声的演唱确实还有徽班的某些色彩。这可能是他的老爷子李洪春先生曾得京剧红生鼻祖“老三麻子”王鸿寿先生的亲炙。这位曾当过太平军的王先生可是地道的徽班出身,连杨小楼在上海受困,王先生暗中给予巨大帮助,杨小楼临行前正式向王先生递了门生帖子。
演出的演员介绍中,大多是这个奖那个奖的获得者,唯独李玉声是什么奖也没有。但看了他演出的观众,不能不佩服他是真正的京剧大艺术家,没得过奖的比有奖的要棒得多。记得在玉声不断倒霉的时候,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为他抱屈,文中有这么一句话:“是珍珠就不会久被土埋,总有拭去尘埃发光的一天。”玉声七十了,他的舞台光彩是人所共见、谁也不能不承认。所以才有文章之题:《没奖没项的真英雄!》以略抒胸臆。
2009·12·2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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