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被迫改名
赵燕侠的大名是她到北京以后,为了拜名师,到京剧公会注册并正式登台演出才正式使用的名字,可是后来她到上海天蟾舞台演出却没有使用这个名字,反而使用了一个“赵紫绡”的名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赵燕侠在北京中和戏院第一次登台主演《十三妹》后,惊动了观众席中的一个上海人,他就是上海天蟾舞台的大老板,吴某人。这个人在戏班里很有名,与许多名演员都称兄道弟,但是也有许多年轻演员叫他干爹,被他垄断为自己的私人资产。他看了赵燕侠的一场戏就认定赵燕侠是个摇钱树,可以成为他将来赚钱的资本。看戏的第二天便派人给赵小楼送去了三千元钱,说是将来赵燕侠赴上海演出的定钱,希望赵小楼给女儿置办一些需要的服装头面等等,赵小楼一家听来人一说,都特别高兴,以为天上掉下馅饼来了,从此可以时来运转了。想不到,就在赵小楼把钱都快花光了,制作的服装头面也差不多了的时候,突然吴某人又派人来到了赵小楼的家中,请赵小楼到吴某人的住所,有事商量。
赵小楼以为是找他商议赴上海演出的剧目、人头儿等等事宜,挺高兴就去了。到了吴某人的住所,赵小楼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纸文书,吴某人笑嘻嘻地一拱手说:“赵老板,幸会。”他让赵小楼坐下以后就让赵小楼看看桌子上的文书。赵小楼一看,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不是卖身契吗?上面说好要送给赵家一笔钱,然后让赵燕侠跟他去上海演出,以后任何有关女儿的事情再不得过问等等,这与当年赵小楼写给苏州王先生的卖身契有什么区别。赵小楼感到了问题的严峻,就说:“当初你们的人送钱去,说好了是预支的赴上海演出的定钱,我们如果按约定履行合约,我是没有意见的,如果要我卖女儿,断绝我们的父女关系是不可能的。”
“不,赵燕侠永远是你们的女儿,只不过由我来负责给她安排唱戏。赵老板想一想,我送给你的这些钱足够你们老两口吃一辈子的了,有什么不好?如果不同意,也没有关系,那您就先把那三千块大洋还给我吧。”吴某人把手伸向赵小楼,摆出了一幅逼账的架势。
“钱是演出的定钱,我们按约定购置服装行头,然后按约定到上海演出,我们是按约定办事。想让燕侠离开我们是不可能的。”赵小楼坚定地回答。
“行,有你的。你到梨园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爱惜人才的老板。赵燕侠是块材料,我可以把她裁成大衣,可以把她裁成小袄,也可以把她裁成背心,还能把她当补丁,何去何从,你们要知道我这把剪刀的厉害。还告诉你,既然不想在我这儿唱戏,全国各个唱戏的码头就都别想唱戏,你们看着办吧。”吴某人凶像必露。
“三千大洋是当初约定要我们到上海卡尔登戏院挂头牌唱大戏的定金,该唱什么唱什么,咱们是按约定办事,吴老板不能不讲道理!”赵小楼说完,转身就走。
回家后,赵小楼把吴老板的话跟老婆和闺女一说,真好似冷水浇头,本来以为就可以到上海大显身手了,越唱越红了。万想不到,有了本事还是不能唱戏,还要面对一道道难关,还要受制于人,难道穷人就永远不能翻身了吗?
吴某人知道赵小楼不肯上钩,也无力还钱,便决心把赵燕侠这块材料给毁了。他派人告诉赵小楼,不是想唱戏还钱吗,可以,但是不能挂头牌,唱主演,只能跑宫女,演丫鬟,当龙套。
在北京挂头牌,正当红,却要到上海跑宫女,这不是明显地欺负人吗?不去吧,这三千大洋哪天才能还上。可是要靠跑宫女挣够三千大洋又要跑到那一年呢?赵小楼一家三口真感到苦海难填哪!赵小楼一听怒火上撞,对来人说:“告诉吴老板,跑一天宫女挣多少钱?哪年才能还清这三千块钱。原来说好是到上海挂头牌唱正戏的,必须按事先的约定办事,别说跑宫女,就是挂二牌也不行。他不让我们唱,等到哪天我们到上海唱了头牌再还钱。”
来人把赵小楼的话跟吴某人一说,吴某人自己知道理亏,都是在这一亩三分地混饭吃,赵小楼到底是大江南北有一定影响的梨园世家,全国到处都有他的朋友,闹得太厉害了,将来不好收场,他吴某人的名声就完了。只好答应了赵小楼要求。让赵燕侠与李少春、叶盛章、魏莲芳、王泉奎等同时赴上海天蟾舞台演出。当然,吴某人不能像捧李少春那样捧赵燕侠,不但不捧,而且还要赵燕侠在名誉上受到损失。他又耍了什么样的花招呢?
当赵燕侠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上海天蟾舞台的时候,大门内外到处都是演出广告,可是他们找了两遍也没有看到赵燕侠的名字,这位吴老板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他们马上去见吴某人,问他为什么海报上没有赵燕侠的名字。吴某人禁不住得意地笑了笑,说:“怎么没有,我亲自关照过的,没有赵小姐的名字,这怎么唱戏呀?走,我帮你们去找找赵小姐的大名。”
到了戏园子门口,吴某人用手一指,赵小楼一家人一看,都不由得火冒三丈。原来上面赫赫写着三个字:赵紫绡。而且是与李少春、叶盛章、赵紫绡、魏莲芳并列四大头牌。
“啊!你经过谁的同意就把赵燕侠的名字改成赵紫绡了呢?”赵小楼愤怒地质问。
“我们说好了,请赵小姐到上海演出一期,预付3000块大洋,至于用什么名字,我们没有约定,那就只能听我的了,难道我给赵小姐起的名字不好听吗?再说我没有义务为赵燕侠扬名吧?……”吴某人强词夺理,竟然说起来滔滔不绝。
欠账还钱,这是赵家到上海的唯一目的,所以他们也不愿意跟吴某人废话,只是无奈地说:“亏你想得出来,但愿吴老板发大财。”
这次演出,尽管全给“赵紫绡”唱了,也就是给吴某人唱了,对“赵燕侠”没有起到任何宣传作用,但是对于赵燕侠来说,确实也与李少春、叶盛章等人同台演出了不少剧目,例如与李少春合演的《武松与潘金莲》、《战宛城》、尤其是叶盛章因为在武打戏中,腿部受伤,又主动提出与赵燕侠多次合作了《女起解》、《翠屏山》、《打樱桃》等戏,这对赵燕侠来说算是一次很好的实战演习。演出到一期的时候,赵小楼也没有客气,尽管上海的观众和剧院都要求继续演出,他按照事先的约定,立即离开了上海返回了北京。由于吴某人终归在京剧界有一定的影响,很多剧场都按照他的指令婉言拒绝了赵燕侠演出的要求,使赵燕侠在相当一段时间无法演出,尤其是无法外出演戏,多少显示出他吴某人的权威。那么这次赵燕侠到上海演出反响如何呢?还是让我们听一听上海戏迷徐聚源先生的观后感吧:
1944年2月6日你与李少春,叶盛章齐名在天蟾舞台登台。你演《全部雷峰塔(水漫金山、断桥、合钵、仕林祭塔)》压轴戏。大轴是李少春与叶盛章《全部十八罗汉斗悟空》。开头二出王泉奎、李金泉《断太后》和韩云峰《大闹嘉兴府》那时你年仅十六岁已在上海初露头角,使我钦佩,留下极为好的印象。说内心话,我从小对京剧欣赏,“四大名旦”、“四大须生”和“四小名旦”都似饥如渴地爱看。坤角中,你是我最爱看的,迄今50年多,唯一我最崇敬的女演员是你赵老师,我对你的欣赏是数十年如一日呀!
以下是《新民晚报》上的一篇追忆文章的一个段落,时间显然有误,但是他证明了赵燕侠曾经改名唱戏的一段辛酸的历史,他说:
“在抗战刚胜利不久,我曾看过。头牌老生记不起是谁,二牌青衣叫陈桐秋,赵(燕侠)挂三牌,与之对唱过《大登殿》的代战公主,但觉其腔颇花,但那时她不叫赵燕侠而叫赵紫绡,这恐怕不大有人知道了。”?
尽管吴某人要把赵燕侠这块做“大衣”的材料裁成了“背心”,但是观众是公正的,观众是由衷地喜欢赵燕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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