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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自成一派:赵燕侠》(节选)(之二)

二 · 苦难童年

按说,赵家人老老实实唱戏,凭本事挣钱养家糊口,不招灾,不惹祸,应该天下太平了,但是赵美英被迫出嫁,给新明大戏院来了个釜底抽薪。赵家改为邀角唱戏,万想不到,邀请来的老实巴交的刘汉臣和高三奎无端地惨遭杀害,使赵家班更是雪上加霜。

再说这个褚玉璞,杀害了无辜的刘汉臣、高三奎之后,还使他们落了个“宣传赤化”的罪名,而且褚玉璞为遮羞而扬言:新明大戏院是赤党的窝点,不杀他个二十、三十的决不罢休。还说他只要从徐州前线回到天津,就一定要继续抓人。所以这褚玉璞在天津横行一日,新明大戏院就一天不得平安,弄得全班上下人人自危。尤其是赵小楼与刘汉臣、高三奎是最要好的把兄弟,这是戏班里和天津观众都知道的事情。如果褚玉璞再要追查下去,第一个人就该轮到他赵小楼了,而且必死无疑。赵广顺和赵广义两位长辈一合计,决定要赵小楼立即离开天津到外省市投亲靠友。

赵小楼在一天夜里,与新婚妻子马玉菁悄悄地离开了天津,到长沙的一个朋友家躲了起来。直到数月后,褚玉璞在直奉战争中败走天津,赵小楼才回到天津的新明大戏院继续唱戏。而赵燕侠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人世间,来到了这个梨园世家。

前面我们说过,赵燕侠的父母从她一出世,就盼望着她能够继承祖业,唱戏、挣钱、养家。在经过“抓周”的试验和各种方式的引导,赵燕侠都未能给父母做出满意的答复,这使赵小楼夫妇感到很失落。但是赵燕侠却发现父亲是一位非常有韧劲的人,他的口头禅就是一句话:“只要一咬牙,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赵小楼从来没有退缩过。给赵燕侠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割股孝亲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赵燕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久的事情,那年她的爷爷赵广义突然中风,卧床不起,命在垂危之际。有位戏班的朋友特意来看望她的爷爷。临走的时候,这位朋友对赵小楼说:“你父亲的病可以治,但是要儿女肯尽孝才行。”赵小楼一听,忙说:“您快说,有什么办法,只要我们能办到,没有办不成的。我们就是想尽孝,但是不得其门而入呀。”来人说:“只要你们做儿女的肯割股下药,赵老板的病就一定可以好。”赵小楼为救父亲心急,听朋友一说,孝心大发,他也没有跟家里人商量,就一个人找了一把刀,悄悄跑到房间里锁上门。先点上三柱香,烧了些冥钱,给药师大佛的神像磕了三个头,然后脱掉上衣,把左胳膊放在胸前,右手拿起了刀子,紧紧咬住牙关,照着左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割了下去。然而赵小楼只想自己如何不怕疼痛了,就忽略了刀具的锋利了,结果因为刀子不快,怎么也割不下来。他就用牙紧紧咬住那块肌肉,忍受着撕肝裂腑的巨痛,竟然生生地把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肌肉咬了下来,这时他已然浑身是血,满头是汗了。赵小楼的夫人马秀菁回家发现自己的丈夫如此割股孝亲,几乎给吓坏了。急忙为小楼包扎起来。接着赵小楼又到寺庙中求来药方,与自己身上的肉一起煎好药后,送到父亲床边,亲手给父亲服下。今天看来似乎是一种迷信做法,但是,不知是他的孝心感动了父亲,还是其中的药力发挥了作用,赵广义的病相对稳定下来,竟然又活了三年多。

当赵燕侠刚刚懂事的时候,母亲就把这件事情当做故事讲给女儿听。赵燕侠禁不住问父亲:“当时用刀割自己胳膊的时候您疼不疼呀?”
“傻孩子,十指连心,皮肉连身,那么大的一块肉掉下来能不疼吗?割完以后,我几乎都要晕过去了。可是一想能够救活自己的父亲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父亲又说:“一个人只要有这个意志,给父母尽孝是这样,以后在练功唱戏的时候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就难不住你了。想唱好戏,不下狠心,不豁出半斤八两是不可能的。学戏难不难,很难,但是再难,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父亲的这些话就像刀劈斧凿似地铭刻在赵燕侠的心里。她感觉只要父亲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就也能做到,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然而就在父亲割股孝亲的事情发生两年以后,说是五岁,其实那年赵燕侠实岁只有四岁。她生下来的那古怪的脾气越来越厉害,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生闷气,或者不愿意要别人家的东西,不管谁送来的点心或衣服,她都坚决不要,也不许父母收受别人家的东西。由于长期生闷气,就在她的脖子上长出个大气瘰,越长越大,疼得她白天不能吃饭,晚上无法睡觉。可是那时家里那有钱到医院去看病呢?父母看着她痛苦,心里也难受,就决定用刀子把气瘰割开,把脓水挤出来。父亲问她怕疼吗?赵燕侠说:“只要能给我把病治好了我就不怕疼,父亲敢割,女儿就敢让您割。”那天,父亲请来了几位剧团里的武行兄弟,来到赵燕侠的家里,把她按倒在床上,一个按肩膀,一个按腿,一个抱住她的头,父亲果然就拿出一把小刀把那个气瘰给割破了。当时也没有打麻药,也没有任何止痛的方法,几位武行的叔叔劲头又大,轮流给她排挤气瘰里的脓血,赵燕侠疼得使劲咬住牙,把嘴唇都咬破了却依然没有一滴眼泪,一声哭泣,直到最后昏死过去。等她醒过来,妈妈又抓了一把香灰放在药锅里一煮,让她当药服下去,就算治疗好了。香灰在那个时候就是最好的万能神药,是穷苦老百姓治病最好的灵丹妙药了。那时那里有钱给一个孩子找医生看病吃药啊,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可是等到嘴也不肿了,也能吃饭的时候,她才发现,凡吃饭喝水的时候,那水和饭就都从挤破了的气瘰那个地方往外漏出来了。原来那几位叔叔只顾使劲排挤脓血,在脖子上竟然挤出个窟窿来。结果吃什么漏什么,喝什么漏什么。过了好几个月才不往外漏东西了。但是那个伤口却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疤痕。

1932年初,赵广义的病日益严重,已经是回天无力了,赵小楼和赵鸿英、赵美英等请遍了天津的大夫,最后还是医治无效,永世长辞了。赵广义逝世后,赵小楼、赵小山兄弟二人按我们的传统习俗也就只能分居单过了。不久,赵小楼离开了沈家台,一家三口迁徙到天津热闹的劝业场附近,找到三间南房住了下来。

1932 年春节过后,赵广顺决定率班到东三省巡回演出。赵小楼自然是随着大伯父的班一同前往。临行前,他嘱咐妻子照顾好燕侠,大约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可是当赵小楼走了以后,马秀菁带着赵燕侠整天无所事事,没过几天就觉得很无聊。心想如果随着丈夫到了东北,多少还可以在后台帮个忙,像在天津一样给小楼当“跟包”给小楼“赶场”她都可以。她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到天津北站买了张火车票,把门一锁,带着燕侠就直奔哈尔滨了。

农历二月底的哈尔滨天气仍然非常寒冷,一下车,马秀菁就从包袱里又拿出一件皮大衣给燕侠裹在身上,叫了一辆洋车,左转右转就到了哈尔滨的老戏园子。赵小楼看到她们母女俩突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喜出望外,急忙找戏园子的老板安排住房,把她们娘俩安置下来。住房距离戏园子很近,就在紧靠戏园子后面的一座楼房的二楼。每天赵小楼到戏园子唱戏,马秀菁就带着燕侠到后台给他们打下手。赵燕侠就在舞台的一边看爸爸和叔叔阿姨们演戏。这次出关,赵广顺戏码安排的地道,演员的阵容也比较整齐,很受观众欢迎。赵广顺眼看着票房的收入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很是得意,然而他只看到了眼前,却忘了一件大事,结果反而是大意失荆州。

原来他们演出的这个地方是老戏园子,已经有70多年的历史了。就在距离这座老戏园子不远的地方,在前不久新建设了一座新戏园子,戏班子也刚刚拉起来。这老观众都念旧,总是喜欢往老戏园子跑,再加上,老戏园子在许多京剧码头都建立了自己的联络网,什么时候约请什么样的戏班子,都是根据观众的胃口来调剂的,所以请来的名角或者是戏码都挺对观众的胃口。上座自然好。而新戏园子上座却总也不行,赵广顺这次率班一来到哈尔滨,本来就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而挂头牌的仙牡丹和白玉昆,都是红遍京、津、沪的名演员,再加上赵小楼这样的三牌武生,什么戏都能唱,每出戏都有每出戏的绝活,演出了20多天,戏码都不翻头,这老戏园子就更热闹了,而本来就冷清的新戏园子简直就无法开锣了。

这么一来,两个戏园子的对台戏,越唱越叫劲,让新戏园子的老板难以忍受了,在新戏园子唱戏的都是本地演员,也都看着老戏园子生气。新戏园子的老板找到老戏园子老板,希望能够互相关照一下,并力求财吗。而老戏园子的老板正想借赵广顺这次演出大捞一把,那里肯在这关键时刻把这好机会让出去呢?正所谓善财难舍矣。

一天晚上,刚刚开戏,老戏园子就关大铁门了。这和上海一样,关铁门就是客满的象征。舞台上演出的是《美人计·甘露寺·回荆州》,白玉昆的乔玄,仙牡丹的孙尚香,赵小楼的赵云。当全场观众正在聚精会神地欣赏着他们的精湛表演时,突然听见有人高喊:“火,哎呀,起火了。”

“哎呀,着火了,快跑呀!”

“不好,瓦片都掉下来了,要命啦,快跑吧!”
喊声、叫声、哭声、顿时这老戏园子里面乱成一片。后台的人看到前台大乱,还跑到台上维持秩序呢,等看到戏园子的房顶上瓦片、泥块、木条带着火苗往下掉,观众都拥挤着往外跑,才意识到戏不能唱了,戏园子就要被大伙吞噬了。这时演员们才慌了手脚,也顾不得卸装,赶紧往外跑。戏园子的老板给消防队打了电话,两辆救火车响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来,可是车上没有水,当时整个哈尔滨还没有自来水,戏园子里面有一口压水井,接通水管后急忙压水,几个小伙子轮流压水,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水压满了,再看这戏园子也烧得差不多了。

这天晚上开戏前,马秀菁抱着赵燕侠到后台帮助赵小楼化好装,赵燕侠在台帘边上看了一会儿爸爸演戏,感到困了,就要回去睡觉。马秀菁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就带着女儿回去了。回到家里刚把女儿哄着睡着,就看到窗户外面红光闪闪,路上一片嘈杂声。马秀菁感觉不好,打开门一看,剧场的上面已经是火光冲天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把女儿抱起来,从床边抄起一件棉大衣给女儿包裹上就冲出了家门,穿过浓烟滚滚的楼道,跑到了大街上。

再说赵小楼发现火情,马上想到的是老婆和闺女,他来不及卸装,扎着大靠就往外跑,自己的私房行头也不顾了,在家门口看到马秀菁,在慌乱中他竟然没有看到马秀菁怀里抱着的闺女,见面就问:“咱们的闺女呢?”

马秀菁明明抱着闺女,就用手指着闺女,告诉他已经抱出来了,并说你赶紧上楼看看从家里这拿些什么要紧的东西吧。可是赵小楼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慌慌张张跑到楼里,冲进家门,用手摸了摸床上是空的,被窝里也是空的,就大喊:“闺女,我的闺女!!”正好有个邻居经过他家门口,告诉他你的闺女在她妈妈的怀里抱着呢。这赵小楼好象才明白过来,赶紧顺手抄了几件自己的私房行头就跑出来了。一看马秀菁果然正抱着闺女,这才算放下心来。想再回家拿点东西出来,可是往上一看,家里的火苗已经窜出了窗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哎,真是水火无情啊!”
大火经过几个小时的扑救,到半夜终于被扑灭了。老戏园子完了,演员们的住处也也烧了,大伯父赵广顺的戏箱、吃的、穿的、用的也烧光了,赵小楼的全家更是一无所有了。赵小楼自己除了身上那身赵云的大靠,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到了后半夜,北风呼啸,气温下降到零下20多度,站在大马路上怎么行?

赵小楼一家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安身,就随着大伙没有目标地往前走,眼看天快亮了,找到一座破庙,只好进去避避风寒。过了一会儿,大伯父赵广顺也来了,大家见面悲喜交加。赵广顺说,人都在,比什么都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底赵广顺是位经验丰富的班主,他拉着赵小楼一起找到了他的把兄弟、当年与刘汉臣、高三奎一起到天津唱戏的孙小楼等几位同行,借来一些钱,总算把全班人马带回了天津。

在离开哈尔滨之前,他们也了解到一些火灾的内部情况。原来是新戏园子的老板买通了一个恶棍,在那天晚上开戏以后,悄悄窜上老戏园子的房顶,掀开两块屋瓦和下面的泥土,再把泥土下面的秫秸杆和椽子点燃,火借风力就迅速把老戏园子给烧了。因为这属于两个戏园子的事情,赵广顺只是来搭班唱戏的,也不能管的太多,只能自认倒霉,尽早离开是非地为上策。

回到天津以后,赵家班的行头、道具、服装等几乎是一无所有,要想重新开锣谈何容易。赵小楼眼看赵家班一蹶不振,在天津想再唱戏谈何容易。可是为了女儿也不能就这样混日子。他跟马秀菁一商量,就决定南下跑码头,两口子一商量,都认为只能如此,别无选择了。他又跟大伯父说了一下,他们一家三口就开始了南下的求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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