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改革试点
传统老戏火暴一时,不管谁演戏都能满堂。有人以为京剧的江山可以永享太平了。可赵燕侠早就看出现在的观众是从“八亿人民八出戏”的特殊环境下走出来的,他们看传统戏不过是看着新鲜,其实很多青年演员的表演很不到位,缺乏功夫。照此下去,京剧是不能长治久安的,暂时的繁荣掩盖着深刻的危机,她为此深感焦虑。
果然,不过两年,京剧的演出市场就出现迅速下滑的现象。再加上人多事杂,人浮于事,行政干部超编。剧团已经进入了完全的机关化。演员演戏难,越演越赔钱,一个演员一年不唱戏,没人问,一要唱戏,领导就嫌麻烦的怪现象越来越严重。难道京剧就要在这次危机中走向覆灭了吗?
1981年春节过后的一天傍晚,由北京京剧一团和二团以及实验京剧团合并组成的北京京剧院正在召开一次院长和主演的联席会议,大家都在神情专注地议论着。
有人说:“过去,我们北京京剧团除解决演员的工资,以及行头、道具等等的添置外,每年还能上交国家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如今,机构增大了,人员增多了,每年反而要国家补贴一百多万元,这种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有人说:“最好能先拉出一个团,做试验性的改革,闯闯路子,总结出些经验来再加以推广。”
“办法倒是好,可这个改革试点的大梁由谁来扛呢?”似乎是一位院长再把问题推入具体化。会场顿时冷静下来,很长时间没有人揭榜,也没有人说话。
“我来试试看吧!”话音落处,只见一位上了岁数的女演员从容地站了起来。齐耳的短发,微胖的脸膛,眉宇间透出一种坚毅的神色。
她就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赵燕侠。她接着说:“我今年参加全国人大会议,全国人民都在进行改革开放,农业可以推行责任制,可以包产到户,生活水平明显提高,经济发展形势大好,惟有我们剧团的管理体制为什么不能改革呢?非要捧着金饭碗要饭吃呢?更不能老蹲在家里捧着‘铁饭碗’吃‘大锅饭’,搞平均主义。我愿和大家一道,通过实践演出做做改革试验。”赵燕侠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如同刀劈斧砍一般:“我仔细掂量过了,这副担子确实不轻,可总得有人挑。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京剧危机,我们唱戏的不管,难道让不懂戏的人来管吗?这次改革试点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听了赵燕侠的一席话,坐在一旁的张梦庚院长点了点头:“赵团长有自己长期挑班的经验,当初带着燕鸣京剧团走遍全国,有影响,有基础,有经验,有观众,艺高人胆大。我相信赵团长,我看,就这么办吧!”
接过了任务,赵燕侠感到肩上的重量。她想,既然我们的剧团在美国三个月,尽管吃亏上当,还可以赚到30多万美金,在国内为什么就得赔钱呢?过去我自己挑班唱戏,尽管我当时年幼无知,一连15年,场场赚钱,演出一场戏,不但要给全团演员开工资,自己一场戏就能赚到800多元,等于一位高级干部两个月的工资,后来到了北京京剧团,一级演员的工资是333元,加上主演补贴,月薪1300元,演一场加100元,当时北京京剧院的名演员都有补贴工作,可以说在全国也是收入最多的单位,尽管如此,一年还能上缴几十万元,可是现在,天天唱戏,为什么演一场,赔一场,当时是研究导弹的不如卖咸鸭蛋的,唱戏的不如要饭的,原因在那里呢?
一个问号接一个问号……于是,一种改革尝试的念头在赵燕侠心中越来越强烈。特别是从美国演出回来后,赵燕侠连续听了几次有关体制改革的报告,心里越发地亮堂了,她想:“看来是时候了,形势逼着我们改革那!”
赵燕侠是一个性格爽快、做事麻利的人。说干就干,她一次次找领导,谈了自己的意见和打算。今天,院党委同意了她的请求,怎能不高兴呢?
不想,赵燕侠刚回到家里,几位好心的朋友随后也跟着进了屋。
“老赵嗳,你何必要干这种傻事,你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名誉、地位、生活,你还缺个啥?有福不享,何必要带着剧团东奔西跑自讨苦吃呢?”
“在家呆着,好好养养身体,多活几年,每月工资三百三拾三元,一分钱也少不了你的。”
赵燕侠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但在童年时代的刻苦练功,培养了赵燕侠的坚强性格;艺术上执着的追求,磨练了她的好胜要强心,她那种改革试验的决心即已下定,就是套上大骡子大马拉,也是难以使她“回心转意”了。
四月,一辆南下的火车在急驰着。
坐在窗口的赵燕侠默默不语。她在沉思:四十年前,他们一家三口由于生活所迫,离开天津南下谋生,闯江湖,跑码头,从此过上了“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流浪生活。贫困、饥饿把儿时的赵燕侠推向了苦难的征途。那时候,“跑码头”,是为了糊口谋生,如今作为一个受到人们推崇的艺术家,要恢复“跑码头”,是要改变吃“大锅饭”的现状,给京剧闯出一条生路来,这有什麽不好呢?赵燕侠知道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
由七十多人组成的北京京剧院一团改革试验演出队首先到达了河南。这次是赵燕侠第一次到郑州,刚走下火车,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郑州的观众从来不爱看京剧,除了爱看当地的豫剧一类的地方戏外,别的戏都不爱看,不管你怎么用劲唱,反正都不理你。”
“这是真的?”赵燕侠似信非信,心里却不由得嘀咕了起来:这次出来做试验性的演出,试行大包干,推行责任制,胜败与否决定着体制改革的前途。要是这头一炮打不响,在郑州唱“砸”了,以后怎么办?自己的声誉事小,影响体制改革的进行事就大了。担心、忧虑,笼罩在赵燕侠的脸上。
演出在河南人民剧场,观众不过八、九成。头一场戏尽管赵燕侠拿出她唱到哪里红到哪里的拿手好戏《玉堂春》,心情仍然十分紧张。往日,赵燕侠化好妆都是找个背静处“默戏”。这天不知怎的,她化完妆戴上鱼枷后,却在后台来回走动,直转悠。看来,她那不平静的心情用鱼枷也锁不住了。赵燕侠像真的要“过堂”了,观众就是审判官。
铿锵的锣鼓声,催开了帷幕,赵燕侠出场了,40多年的舞台经验告诉她,这一出场,一张嘴,如果没有让观众感到震惊,唱的都不错,就是跟白开水一样,不能把观众紧紧抓住,那就是失败。这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是“碰头好”,看情形还是不错的。接着是四句很普通的西皮散板:“来至在都察院,举目往上观……”,这里是很难讨好的,既不能使个高腔,又不能“撒狗血”,赵燕侠唱的还是那个腔,还是那个调门,但是她唱得全神贯注,准确、深刻地唱出了一个蒙冤的小女子面对森严的三堂会审的恐惧心理,唱出了“吓得我胆战心又惊”的意境,唱出了苏三“鱼儿落网有去无还”的绝望心情,唱得声情并茂,一字字传入观众的耳鼓,沁入心田,凄楚动人。
“好”!整个剧场里观众的情绪沸腾了起来。
赵燕侠心里有了底,胆子也大了。放开来唱,以后不管是唱腔啊,表情啊,都有效果,观众不时报以掌声,整个剧场沉浸在热烈的气氛中。观众这么热情,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赵燕侠的《玉堂春》一炮打响,这一来,戏票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夜深了,灼亮的灯光下,售票的窗口前,排队购买戏票的队伍在不断加长。近百米的购票队伍造成了多少次拥挤,只好请警察来维持秩序。他们原计划只在那里演四场,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加演到十五场,河南省的开封、洛阳、许昌等地也纷纷来郑州联系演出,邀请赵燕侠到河南省各地演出,还是远远不能满足要求。临走时留下了一片赞扬声。
鉴于与武汉早就签定的合同,试点队不得不离开郑州,前往前往九省通衢的江城武汉。
这里是赵燕侠童年的故乡,她随父母离开天津南下谋生,落脚时间最长的码头就是武汉。在这里,她和关肃霜、赵韵秋等几个小姐妹,一起学戏练功,做小买卖。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楼房和武汉关的钟声,都可以引起她的回忆,她逢人便说:“我是喝长江水长大的呀。”
关键是武汉的观众真拿她自己人,她人未到达,就引起了轰动。看吧,第一期的演出剧目一万多张票,四个小时一抢而空。赵燕侠演出的当天晚上,汉口市人民剧院门前人山人海,交通堵塞,水泄不通。那一双双等待退票的焦急眼神,怎能不使人感动呢?有人侥幸买到一张票,像得了头彩,高兴地跳了起来。观众盛赞赵燕侠,是因为她在舞台上有一股子闯劲和魅力,具有强烈感人的艺术魅力。赵燕侠眼里有观众,观众眼里也有赵燕侠,这是对艺术美的陶醉,也是对赵燕侠的爱护,更是对她率领试点队开始新长征的关心与支持。随着试点队巡回演出的脚步,到处留下了赞扬声。如果读者亲眼看过他们在上海的演出,就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激动人心的场面了。
1982年秋天,当赵燕侠率领着试点队乘坐的火车还在浓重的秋色里奔驰的时候,上海福州路劳动剧场(今天蟾舞台)门前的大广告牌下人们就已经活跃起来。
赵燕侠下了火车,当她在后台的一个房间安排上住宿后,已是晚上10点钟了,透过窗户的玻璃送来了万家灯火。她抬头向外望去:这正是阔别了16年的上海!
赵燕侠推窗向楼下望去,见人们排了一个长队,她不解得问:“楼下这么多人排队在干什么?”
“买咱们的戏票呗。”
“啊?!不是后天上午才售票吗?今天一夜,明天一夜,后天一夜。”话到这里,赵燕侠掐指一算,继续说道:“观众这不得排队排上34个小时吗?走,下去看看去!”
赵燕侠带着身边的两个徒弟快步走下了楼梯,感动地向大家说:“谢谢大家,我一定多演戏,演好戏,请大家看了我们的演出后,多多提出宝贵意见。”
“是赵燕侠!”顿时,议论声声,笑语阵阵,一双双热情的手伸向了这位艺术家,赵燕侠看到这些陌生的面孔就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知怎的,这天夜里,赵燕侠心中一直热乎乎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自问自答地说:都说京剧有危机,可眼前这些排队的现象又怎么解释?我赵燕侠也没有三头六臂,唱的都是一样的戏,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腔,不就是台上认真做戏,不断提高演出质量,这京剧还是受人欢迎的。只不过观众对我们演员的要求是货真价实而已。她想到自己学戏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罪,能唱多少戏,见过多少观众,不用宣传,就这“赵燕侠”三个字,观众才能认可,她感到莫大的欣慰。可是她又想,如果我们的京剧演员都能下那么大的功夫该多么好啊!
这次到上海演出的第一场戏就是《红梅阁》,是她一生演出的第四个版本的《红梅阁》。16年后,她第一次面对上海观众,他们都是冲着“赵燕侠”的名气来的。这时,一个主演是轻松,还是紧张呢?她将怎样面对上海观众呢?赵燕侠说:“我在上海演出《红梅阁》慢板出场,这第一场的头一句最不好唱,台下鸦雀无声,可你一张嘴就要不一样,就要把观众给压下去,当时我也紧张,也哆嗦。凡是老艺术家都能体验到,对于演员来说,每演出一个剧目,每一次出场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稍有疏忽,既关系着一场戏的成功与否,更关系着今后的成败起伏呀!”赵燕侠没有辜负上海观众的期待,她的艺术依然不减当年,再次赢得了上海观众的欢欣鼓舞。
后来,她率领队伍到了无锡,1982年,当时那个演出剧场是演戏和放电影两用的剧场。当天赵燕侠的打泡戏是《红梅阁》,可是剧场经理说昨天刚放过电影《李慧娘》,与赵燕侠的《红梅阁》内容一样,撞车了,是不是换一出戏,否则票不好卖。当时,赵燕侠笑了,她说,告诉经理,就说不换,她是她,我是我,卖不出票我赔。结果当天晚上不但全部客满,还有买飞票的。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赵燕侠在艺术上的自信,这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
正如赵燕侠所预料的那样,她有观众,她走到那里都有观众,但是她仍然认真对待每一场演出。在演出期间,她还应邀专程到复旦大学讲学并与大学师生交流。她不顾后台条件简陋,赵燕侠由燕守平操琴在礼堂为大学师生们演出了《白蛇传》,晚会由小生演员刘雪涛主持,并穿插周和桐老师的京剧知识讲解,二位老先生妙趣横生的演说和即兴发挥的插科打诨,不时引起师生们的欢笑与鼓掌。他们为京剧在学子们中间的扎根结果做出了表率。一些金发的外国留学生直到舞台上卸布景卷地毯,仍然聚集台前不肯离去,仿佛在观察捕捉京剧演出背后到底有何迷人的秘密……
经过一个阶段的演出,作为北京京剧院一团的团长,赵燕侠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相比之下,台上的戏好唱,而台下的戏很不好唱。更何况这是一支吃惯了大锅饭的队伍呢?这次改革试点,过去从没有过。谁的心里也没有底,只有摸索着来。她越来越发现这支队伍与当年的燕鸣截然不同。那时是她挑班,说话算数,她有人事权和财政权,用谁不用谁,她说了算,谁唱头牌、二牌,谁跑龙套,谁拿多少工资,她说了算。而她一切听观众的,观众欢迎,她就用,观众不欢迎,她就开除,总之,那时一切都是观众说了算。可如今都是行政说了算。观众看他不行,可行政说他好,她不能听观众的,只能听行政的。过去在剧团她拿最高工资,没人有意见,现在她拿中等奖金,坐火车,不睡卧铺;住后台,不住宾馆;吃饭和大家一个样,可大家意见还挺多,矛盾重重。
而赵燕侠又心直口快,说起话来是袖筒里插棒槌——直来直去。了解她的人,都说她性格直,心肠好,对人、办事,巴不得把自己的心亮出来;不了解她的人,有时却接受不了,难免要发生隔阂。一家人举家过日子,锅啦勺啦的还要碰碰磕嗑呢,何况一个七十多人的剧团。
矛盾果然发生了。那是在武汉演出的时候,赵燕侠和一位青年演员在排戏中发生了口角。两人高门大嗓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嗨,我怎么和人吵起来了呢?”事后,赵燕侠越想越后悔,在一次生活会上主动作了检查,“那天吵嘴是我不对,我错了。”“不,赵老师,是我错了。”两颗要隔断的心,又紧紧连在了一起。
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有个青年演员,撂挑子不干了,闹着要回北京,整天骂骂咧咧,甚至指着赵燕侠骂。赵燕侠一股怒火腾地窜上了心头,这位性格要强的女演员眼看就要发作了。然后,她强压着心头的波涛,她没吭声,扭头回到了宿舍。
不一会,有人走了进来,赵燕侠给来人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这是湖北有名的绿茶,喝了能舒心活气!”
说完,赵燕侠爽朗地笑了起来。接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应当以怎样的热忱和努力,一起洗清‘四人帮’泼在青年人灵魂上的污秽啊!”
连日来,繁忙的演出活动,一些繁杂的事务又急待赵燕侠去处理,使得她整天没有个闲时候,不但中午不能睡觉,就连晚上演完戏后,也是常常通宵不能入眠。急火攻心,本来身体又不好,高血压发作了,达到了200 /120毫米汞柱,又加上伤风感冒,发烧到39度。
她实在支持不住了,正躺在椅子上,想稍事休息一下,准备到后台化妆。正在这时,负责业务的一位同志走了进来:“你病的厉害,回戏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说什么?”赵燕侠腾地站了起来:“回戏?咱们是干什么来了?咱们是试点队,那么多热情的观众买了票来看戏,演得好坏不说,不能对不起观众!”
“不,我是说你病得这么厉害,休息一两天再演,观众是会谅解的。咱们团负担着试点任务,你这棵大树不能倒呀!”
“哈哈……我不是大树,能起到树枝的作用就不错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赵燕侠加重语气说:“就是树枝也不能倒,戏不改,《玉堂春》照演!”
赵燕侠在化妆台前对镜一照,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皮发紧,嗓子也有些发干,但她并没在意,就手化起妆来。不一会,有人给送一包药来。这药是治什么病的?什么时间吃?怎么个吃法?她也没问,还以为是演出前治嗓子的呢,便把一小包药片一下子放在嘴里,又喝了一口水,一仰脖子送了下去。
岂不知这药是治感冒的药,里面含有扑尔敏,吃了能退烧,也会使人迷糊欲睡,送药人没有给赵燕侠讲清楚,应该演完戏后睡觉前吃,她恨病吃药,又服过了量,这一来可就出事了。
前台开场戏是《挑滑车》,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赵燕侠也已经化了妆,正准备演出呢。哪知,不一会药力发作了,她先是头晕,进而迷糊起来,渐渐就神智不清,失去了知觉。化妆室里一片慌乱,人们担心地围了上来。
“燕侠!燕侠!”
“赵老师!”
赵燕侠伏在化妆台上,好像甜甜地睡熟了似的。同志们的喊叫,她已听不见了。
时间,在一片慌乱、担心、焦急中飞速地流逝着。前台的《挑滑车》在一阵掌声中结束了,剧场中间休息十分钟,越发使后台焦急、忙乱了起来。
“怎么办?换戏已是来不及了。”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重重地扣动着人们的心弦,休息时间还有最后两分钟了。
突然,赵燕侠从昏迷中睁开了双眼,她抬起了身子,看了看周围一双双焦急的眼神,一切都明白了。只见她有力地把手一挥说:“开锣!”
欢快的锣声,敲掉了人们心上的焦急,也给人们带来了更大的忧虑:“老赵病成这样子,能成吗?”
苏三身穿罪衣罪裙,肩扛鱼枷,在锣鼓声中出场了。那妥贴入微的表演身段,那字清句明的念白,那悠扬动听的唱腔,无不深深打动着观众。虽然由于嗓子发干,声音有些“闷”,但却赢得一个个“可堂彩”。
这样一些困难,赵燕侠都顶得住,而且凭着一颗火热的心硬是顶了过来。但是一些人为的困难和阻力却使她受不了。
试点队的这种改革试验,触动了“大锅饭”,惊动了“护法神”,谣言、冷风、人身攻击一齐向她袭来,矛头都对准了赵燕侠:“赵燕侠这样干是搞私人班社,这不是倒退吗?”
“赵燕侠挡了咱们青年演员的道!”
“赵燕侠就为了多赚钱!”
人言可畏呀,好心的朋友们又来劝说赵燕侠了。“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招人怨,挨人骂,到头来落个什么结果?你混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保住名声要紧。算了,‘大锅饭’到处有,也不光咱们京剧院一家,你改变得了吗?”
也有人给赵燕侠出主意:“以后,爱唱戏,逢年过节唱两场,录像、拍电影、写书,留下点资料,培养培养青年,就是百年之后也有人念着你。”
试点队的同志们深知赵燕侠的甘苦,出来打抱不平。
“老赵带着大家东跑西颠,整天拼死拼活地干,是为了什么?说她是为了个人多赚钱,分奖金她却从来都拿的是全团的平均值;从来没有拿过一等奖,可就她演出多,出力多,我们队里的许多青年演员,现在由于锻炼的机会多,迅速得到了提高,怎么能说是挡道呢?说话可不能昧着良心。”
“这些事就别提了。舌头底下压不死人,谁爱咋说就咋说,干工作就要不怕挨骂。”赵燕侠坚信自己的行为光明磊落的,相信体制改革是正确的,她的心里一直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这就是对党、对人民的赤诚和对京剧事业的强烈的爱。但是,使人难以意料的事情却出现了。
1982年的11月间,他们刚从东北三省巡回演出归来不久,不少人提出不干了,要求离开试点队,光书面打申请报告的就有十八人。试点队面临着夭折的危险,赵燕侠万万没想到工作这么难做。
伤心、难过、也是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试点队困难重重,举步艰难的时候,北京市委的领导同志找到了赵燕侠,对他们的改革试验给予了肯定和支持。市文化局领导同志也鼓励赵燕侠说:“不论碰到多大的困难,改革试验一定要坚持下去,并且要搞好。”
长期在家养病的北京京剧院党委成员郭万英同志听说赵燕侠碰到了困难,病也不养了,来到了试点队:“燕侠同志,我给你当助手吧,副团长的担子我来挑!”
领导上的关心和支持,像久旱的春雨,滋润着赵燕侠的心田,使她增加了信心和勇气。她和老郭同志分头做大家的思想工作,使大家散了的心又紧紧拢在了一起。
笑容又回到了赵燕侠的脸上。
日历翻到了春光灿烂的1983年!赵燕侠又带着试点队踏上了新的征途。
下面是天津《今晚报》记者的一段采访:
六日晚,赵燕侠在天津一宫首场演出《玉堂春》。她那气满声足、字正腔圆的唱功;细腻入微的表演,使观众得到极大的艺术享受。在全剧结束前,唱到“悲切切出了都察院”时,尾腔拔高之后,又一个高腔把演出推向高潮。津门戏迷普遍感受到这位京剧表演艺术家离别三载,艺术更臻成熟。
人们赞赏赵燕侠的艺术,更关心她的近况。次日下午,记者到赵燕侠的住地去访问她。看起来,赵燕侠比上次来天津时,显得有些胖了。她说:“我今年57岁了,年龄不饶人啊!身体一胖,形象不大好看,《十三妹》等戏,想演也演不了。”接着,赵燕侠要我谈谈听到的观众意见,我说:“你可以从多次谢幕的热烈掌声中,看到天津观众对你有特殊的感情。”赵燕侠笑着说:“我感觉到了,尽管我血压高,但我在台上还是卖力气、认真地唱。我身上从不带‘小麦克’那样会失真。有真正艺术的演员决不会带那玩艺儿。”
当我问她这些年为什么演出不多时,赵燕侠说:“我有两年没怎么演戏了。我爱人老张本来身体很好,不想突然因病去世。他去世这一年多,我心情一直不好,没怎么出门,也没怎么练嗓子。这次来天津演出,头一场戏就受到观众那么热烈的欢迎,对我有很大的安慰。我到天津就是回娘家,我要在有生之年多回几次娘家。这次我和闺女雏燕一块来这里,北京家里已经锁上了门。”
此时,赵燕侠的女儿张雏燕正好从门外进来。她身材修长,聪明伶俐。话题立即转向了张雏燕。赵燕侠说:“原来我不打算叫姑娘学戏,可她偷偷看,偷偷唱,一直到她高中毕业,18岁才开始学戏。孩子学戏,完全由我给开蒙,武打有个教练教。关肃霜是我儿时的好姐妹,到北京也指点过她打出手。这个孩子今年已22岁,学戏挺刻苦的,接受能力比较快,理解力比较强。文的,武的,都拿的起来,嗓音很象我,出手也打的稳。她从20岁开始登台演出,唱《拾玉镯》、《断桥》等折子戏,现在能唱全部《白蛇传》了。现在正在排《大英杰烈》,准备演扎靠戏。她今天晚上就演《白蛇传》,你们看她够不够格?”
我见张雏燕,正要找她谈几句。她说,5点多了,我要准备扮戏了,您看演出吧!接着张雏燕就跑出去了。
当晚,张雏燕主演《白蛇传》,是她第一次与天津观众见面。这位京剧新一代出露锋芒,虽然娇嫩一些,但能文能武,唱、念、做、打都酷似其母。观众热切地希望她成长,希望雏燕胜过老燕。
下面是《长江戏剧》一位副主编在湖北黄石市的见闻:
“1985年10月的一天,一位黄石的戏迷走在黄石的闹市街头,迎面碰到了赵燕侠。
赵燕侠何许人也?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沙家浜》阿庆嫂最早的扮演者。这位戏迷十分惊讶:京剧在黄石吃不开,赵燕侠怎么闷声不响地跑到黄石演出来了?当时这位戏迷正在省剧协《长江戏剧》任副主编,和赵燕侠早就熟识,便把自己的疑惑坦白地告诉她。赵燕侠一笑,说:“越是京剧吃不开的地方我越要来。”
真是艺高人胆大!
果然,赵燕侠的演出海报一挂出来,3天的戏票一售而空,最后一场加了200多个座位。这位戏迷应约去看了赵燕侠的代表剧目《碧波仙子》,现场几乎是一句一个好,全场如痴如醉。大家说:“我们不是不爱京剧,而是要看高质量的京剧。”
赵燕侠到黄石时,或者是到一个新的城市都有个不成文的协议:除首场演出安排少许赠票外,其它的票都必须在剧场发售。所以那天在常见的“首长席”上看到的都是普通观众。演出结束,潮水般的观众拥向舞台,有的献花,有的献自己制作的小礼品。赵燕侠也受到了感染,她来不及脱掉汗水浸透的戏服,便又抖擞精神临时加唱了一段娃娃调。此时,观众与演员已融为一体。而观众也对这位‘把一生都嫁给观众’的艺术家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赵燕侠敢于向大锅饭挑战,大胆进行改革,获得艺术、经济双丰收。
1983年1月29日“人民日报”头版说:“北京京剧院一团一队试行体制改革说明,剧团不吃大锅饭优越性多,国家、集体、个人三方获益。对艺术交流,人才培养有利。”
“北京日报”以“试行补贴大包干,恢复演员跑码头。克服了大锅饭造成的平均主义,调动了演员的积极性。”为题报道说:“以赵燕侠为首的北京京剧院一团一队,试行大包干,经济责任制的管理制,改变了人浮于事和分配上吃大锅饭的局面,取得了显著的效益。在十四个月中,他们共演出了340场戏,为国家节省开支八万多元,增加了公积金,增加了演员的收入,剧团的面貌得到了重大变化。北京京剧院有700多人,但演出机会不多,每年国家补贴达百万元,许多演员没有戏演。青年演员得不到锻炼,严重地阻碍了京剧事业的发展。赵燕侠倡议进行管理体制改革,组成了70多人的小分队,按规定,国家开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其余由队里负责。十四个月中,他们共收入二十多万,除演出开支外,上缴八万元,提取公积金四万元,大家分得现金六万元。在演出中,每人每月可分到现金50元到100元,全队还添置了不少行头道具。”
文章中还特别提到:“团长赵燕侠和副团长郭乃英每到一处和大家一起住后台,一起装卸车,不请客,不送票的制度,改变了旧习气。中共北京市委,市文化局对这一改革试验很重视,并给予支持和鼓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段君毅说‘他们的经验要宣传,要推广。”
“光明日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北京京剧一团一队大包干在上海引起强烈反响。”
一连几年,赵燕侠率领改革试点队先后到郑州、武昌、汉口、吉林、哈尔滨、长春、沈阳、本溪、辽阳、鞍山、天津、石家庄、赵县、南宫、宁晋、邢台、保定、常州、无锡、苏州、上海、福州、厦门、漳州、飞湾、北戴河、秦皇岛、山海关、兴城、锦州、葫芦岛、锦西等几十个城市跑码头。走一路,改革一路,红一路,到1986年的剧院改革,赵燕侠的一团改为六团,这是一个阵容很不整齐的剧团,很多人感到这次赵燕侠就是在北京唱戏都难,看她还怎么外出跑码头。
谁能想到,赵燕侠率领着队伍又出发了,而且是很少有人去演出的四川和重庆等地。这次入川,历时39天,演出27场,她本人就主演了19场戏。她一到成都,就与当地戏迷票友座谈、联欢,联络了感情。本来剧团包干,收入有限,但是听说成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刚刚筹建,经费困难,赵燕侠毫不犹豫地举行义演筹款活动。此举轰动了四川,也加重了京剧艺术在四川人心目中的分量。这个剧团青年演员多,演出机会少,舞台经验差,赵燕侠充分发挥青年演员的聪明智慧,尽量给他们提供演出机会,使很多青年演员得到了充分的舞台实践机会,技艺都有了显著地进步。在演出中,赵燕侠不接受文化厅长的宴请,不乘坐各地省长给她安排的小轿车,但是没有人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的演出质量高,上座率高,票房收入高,正如赵燕侠所说,演员要拿出真本事,不比台下,比台上。事实也说明赵派艺术在观众心目中的影响之大。就在他们举行告别重庆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观众拥到台口,永不停息地喊着“你们不要走哟!”“你们不能走哟!”“你们还要来哟!”“赵燕侠,欢迎再来!”观众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那么依依不舍。对一个演员来说,有什么比得到观众的真情更可贵呢?
可以相信,当时那个演员有这样的感染力,有这样无往不胜的票房记录?这使多么得高艺韶的艺术家呀!
赵燕侠为京剧院团的改革做出了贡献,得到了党和人民的信任。为此,每当赵燕侠遇到困难,北京市委书记坚决支持她,文化部部长坚决支持她,每当她率领改革试点队凯旋,北京市委书记,市长都亲自为她召开庆功大会。文化部部长亲自为她开会表扬。同时与赵燕侠带头搞改革试点的,还有中国京剧院著名演员袁世海、杜近芳、张春华、张学津带头组成的改革试点团。他们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他们的经历都充分地说明了改革的优越性。同时,这两支改革大军也都遇到了来自上面的和下面的阻力,特别是京剧院本身的阻力。而且矛盾越来越尖锐。是呀,事实说明,京剧院作为一个庞大的行政机关,对艺术生产造成了严重的负担,如果都像赵燕侠和袁世海这样甩开院部的大机关,搞小分队的形式,戏出来了,演员也得到了锻炼,经济收入也明显提高,艺术质量明显上升,可那么多的机关干部到那里去。当时的市长、部长都没有考虑到改革后的剧团机关怎么办?过去人浮于事,今后如果人不浮于事,这些人上那里去?
所以有人看到赵燕侠的改革试点成功之日,也就是她的失败之时。果然,就在给他们召开了庆功会之后,他们都面临着解散、回团的最后结局。当然,领导说话都很有水平,他们说:“赵燕侠同志的改革取得了成功,取得了十项成就,必须充分肯定这次改革的成绩。现在可以说改革告一段落,圆满成功。”
后来又有多少人步其后尘,想到体制的变革,想到精兵简政,结果至今没有任何结果。显然,这种体制一天不改,京剧一天没有希望。
就在赵燕侠率领六团从四川返回北京不久,正在准备继续旅行各地的演出合同的时候,京剧院正式向赵燕侠宣布退休。
“为什么?许多省市的演出合同还没有完成呢?”赵燕侠感到惊讶、突然。
“60岁,一刀切,到岁数就得退。”领导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我总得举行个告别舞台的演出吧。总要告诉观众,我退休了。”赵燕侠似乎有点哀求。因为她还没有到退休的日期,搞个告别演出有什么不好。
“什么叫告别演出?这么多人退休,都要举行告别演出,那告别的过来吗?那有那么多麻烦,今天办手续,你明天就不用上班了。”您听,领导多么坚决,多么武断。
如果说江青把赵燕侠赶下舞台,因为赵燕侠是“反动艺术权威”。那么这位院长要把赵燕侠赶下舞台,是因为他认为赵燕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所有京剧同行听到这个消息,都为她感到悲哀。不是说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吗?这就叫尊重吗?
这时,赵燕侠想起了周总理,想起了彭真市长,想起了陈毅元帅,她多么想跟这些老首长诉诉她的苦衷啊!她没有任何私人的要求,只是观众喜欢看她的戏,她想让那些连夜排队买票的观众多看她几场戏。她答应过这些观众,她还会来的,她不想欺骗观众,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想起她第一次在北京登台演出,就遇到一位吴某某,要把她买下来,她父母不同意,就让全国的戏园子都禁止她演出,封杀她。为了还账,她被迫改名“赵紫绡”才能公演。
她想起,正当她风华正茂的时候,也是她最受观众欢迎的时候,某些文化主管部门在全国各地掀起了批判她的风潮,一时间,黄色、低级、下流的帽子都往她头上扣,有的地方不顾观众的义愤,公然禁止她演出。当时她多少次想到了自杀,感到天昏地暗……但是观众坚决站在她的一边,很多观众或公开表态,或以看戏的方式表示无言的支持。后来陈毅元帅来了,彭真同志来了,周恩来总理来了,给她热情地鼓励,支持,才使她从逆境中解放出来。
她想起,她是那样积极参加现代戏的排练,结果,却因为得罪了江青,被点名批判,取缔了她的演戏资格,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强迫劳动改造。白天干着男壮劳力的工作,晚上受势力小人的欺辱。让她在风口睡觉,让她半夜给火炉加煤,还不许有声音,甚至半夜在房间中小解也不许出声,否则就是一通批判。她永远感谢华主席,一举粉碎了“四人帮”使她得到二次解放。
好日子得来不易,她深知珍惜,她带头排新戏《闯王旗》,她带头搞改革试点,跑遍全国30几个城市,她带头到美国演出,演遍了美国十几个城市,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为京剧赢得了地位,但是她所得到的就是停止工作,立即退休。
三次灾难,她都挺过来了。可是这次是领导要她马上退休,有天大的委屈也没有地方去讲了。她第四次感受到绝望、委屈和灾难的到来。
真的是这样吗?赵燕侠真的没有任何价值了吗?就在赵燕侠退休以后,全国各地的应邀演出反而越来越多了。就在1995年10月,也就是她退休8年后,“赵燕侠舞台生活60年”演出活动在北京、天津、上海依次拉开了帷幕。她首先在北京连续演出了《碧波仙子》、《玉堂春》、《红梅阁》、《白蛇传》四出赵派名剧。第一天,北京市文化局的局长来了,他坐在北京市工人俱乐部的后面,他惊讶地看到68岁的赵燕侠演出《玉堂春》时,依然不用贴身小话筒,依然不用幻灯字幕,坐在剧场的后排就可以听清楚每一个唱念中的字。通过观看演出,他切身感到他自己的身份来祝贺,与赵燕侠的艺术成就很不相符。面对这样伟大的艺术家,必须给予高度重视。第二天,北京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来了。第三天,中共中央的领导来了。他们发现赵燕侠确实宝刀不老,她的表演艺术堪称典范,应该成为京剧界所有青年演员学习的榜样。
不久,赵燕侠又到天津、上海为答谢她的知音巡回演出。
有位上海的“赵迷”说:我从小欣赏“四大名旦”,“四大须生”和“四小名旦”。而坤角中,我最爱看赵燕侠。迄今50年多,唯一我最崇敬的女演员是你赵老师,数十年如一日。这次来沪,赵燕侠以68高龄仍保持当年风采,艺惊海上。几十年艰苦拼搏,独树一帜,发展形成为建国以来唯一的坤旦的新流派——赵派。
这次在上海演出三天。他坐在前面二排,连看三场戏,并自拍了《玉堂春》、《白蛇传》剧照作为珍贵资料。他看到观众对赵燕侠的表演艺术评价极高,上座率极高。据“新民晚报”报道:逸夫舞台票房收入十一万元,创个人演出收入的最高记录。
作为研究赵派艺术多年的上海艺术研究所的研究员王家熙先生在上海报刊发表文章说:“庆祝京剧表演艺术家赵燕侠舞台生活60年的活动”已经从天津、北京移师上海,这几天赵燕侠在天蟾舞台演出了她的代表作《玉堂春》、《白蛇传》和《红梅阁》,引起强烈反响。现在,中青年演员演出几乎无一不用小话筒,有的演员若离开这件“法宝”就无法上台。因为嗓音实在太轻,观众听不见。而68岁的赵燕侠硬是坚持不用小话筒,她认为应该让观众听到演员真正的声音才是对观众负责。三天的演唱,非但嗓音清亮,音质纯净,保持着她高音不窄,低音不闷的特长,而且那响堂的音量,淳厚的音色,更显示了她不同一般的功力。看过演出,便可意识到,举办这次纪念演出,回顾赵燕侠60年来光辉的舞台历程,对于今天振兴京剧的事业会是很有启迪的。
在王家熙先生回顾了赵燕侠不同寻常的艺术历程后,又说:“赵派艺术是唱念做打舞全方位发展的。而其唱念艺术是最具有魅力,最为突出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作为一个新流派最为显著的标志”他感慨地说:“近年来虽然人们对于唱腔在新剧目成活中的重要性似乎不断有新的认识,但毕竟极少出现流行唱段。使许多新戏不幸成为速朽之作。我想如果多听听赵燕侠的作品是会有所收益的。”
2007年重阳节,赵燕侠80岁高龄应邀参加全国老艺术家演唱会。来自全国所有的著名京剧演员几乎都囊括其中,一是八出样板戏的主演几乎全部到齐,二是京剧各个流派、行当应有尽有,40多名顶尖的艺术家如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最后,赵燕侠登场清唱了《沙家浜·智斗》,她依然不用小话筒,依然把每一个字音清晰地送入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赵燕侠依然是无敌的赵燕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