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的白天属于游客;
周庄的夜晚属于昆曲。
古戏台昆曲演出落幕,最后一折是《牡丹亭·寻梦》,“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婉转缠绵悱恻,径曲梦回人杳……
昆曲之美,在于美到你的灵魂。带着余韵,我和周庄一起看落日,在不知不觉中入夜,而后闲步,发呆,寻梦……
五湖四海的游客远去了,天南海北的声音消散了,只有南湖的水,留在月明星淡的周庄,在轻薄如绸的小河里流淌。落单的小鸟带着凉意,随着流水迤逦飞来,孤独,无助,却透出一丝清灵,一分执着,犹如杜丽娘之寻梦,哀婉缠绵又美丽无比。偷腥的花猫,有贼心有贼胆还有贼艺:蹑手蹑脚轻轻的一跃,便从这边的屋檐飞过了街巷,落在那边的瓦楞上,细细的一声,练了轻功似的美妙
天意此时,小鸟落在庭院的梅树上,随之发出盈盈的和鸣。莺声燕语,柔情万种。生生死死,死去活来!杜丽娘清唱:守的个梅根相见!柳梦梅念白:我的嫡嫡亲亲的姐姐呵……
初夏的蛙鸣蟾语,多情的沿河垂柳。蛙声诉说西厢红楼,柳枝莫乱寻梦惊梦。微风拂过,水袖曼舞,便与啜水的鱼儿“吻”合。欢鱼翠柳,云心水心。是柳梦梅折了赠与杜丽娘的柳枝吗?是陈妙常和潘必正“琴挑”的弦外之音吗?
瘦弱的摄影师背着沉重的三脚架,在粉墙黛瓦间捕光捉影。他拍到了一对情侣在小巷深处秀爱的镜头,他能捕捉到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无处不在的吴歈雅韵吗?
白天的昆曲在夜晚的周庄延伸;
周庄的夜晚在昆曲戏文中“水磨”。
水磨水磨,水磨你我。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昆曲,周庄的夜晚会是怎样的沉寂,或者相反,会是怎样的喧闹。
周庄俗极而雅,雅而还俗,俗而蔓延,雅而绵久。
就如星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样,“艺栈”悄无声息地在周庄出现了。古琴古筝二胡评弹玉雕竹刻茶吧书吧……一个一个“艺栈”串起来,就如一出一出折子戏,珍珠似的晶亮,昆曲一般雅致。星空灿烂,艺栈闪烁。即便土生土长的“讲茶”,也已经消磨了调解邻里纠纷的“传统”,生生地演绎成为“闲坐”的“堂会”。
周庄不只有蹄膀,周庄有昆曲;
周庄不只有沈万三,周庄有陈逸飞。
因为陈逸飞的油画,双桥点石成金!
昆曲六百年而青春靓丽,靠的是文化的底气,周庄九百年而兴旺发达,靠的是文化的积累。
双桥下面就是银子浜。银子浜是沈万三的一个符号。昆曲《烂柯山·痴梦》之所以长演不衰,就在于人性中权钱的图腾挥之不去。殊不知,沈万三只是一个传说。况且,那厮倘若有文化,也不至于炫富惹祸,流放他乡。而同时期的顾阿瑛比他有钱得多,却不在皇帝面前摆阔,只去筑起私家园林,广邀天下文人雅集,琴棋书画,诗酒酬唱,就这么唱出了百戏之师昆山腔……
昆曲从古戏台流进了南湖,南湖水经过小河流到了银子浜。沈万三愣有所悟,想到了文化,甚至想到了要秀昆曲……
现在的周庄人比沈万三聪明多了,周庄早把昆曲做了自己文化的底色!
月朦胧,鸟朦胧。小院幽窗,如梦似幻。长清短清,长眠短眠。雨丝风片,清梦无痕……
茶楼打烊了,一个人没去处,慵懒漫步,独自流连。
所有的面孔都不见了,只有一个面孔,那就是我:昆曲。所有的声音都隐去了,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昆曲。
周庄在梦里听戏,昆曲在周庄梦游:游园惊梦,亭会佳期,下山借茶,题曲酒楼,瑶台小宴,醉皂醉写,断桥水斗,送京望乡(注:均为昆曲折子戏名)……
古戏台的昆曲演出11年了,每天3到5场。姹紫嫣红,似水流年,昆曲演了15000场!
昆曲在周庄的灵魂里常驻。
周庄在昆曲的雅韵中青春。
闲步。发呆。听曲。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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