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生长在秦地的江南女子,对于这块儿古朴厚重的黄土大地上的原生艺术知之甚少。虽然,我也喜欢中国的戏曲,却更多的是欣赏国粹京剧和江南的越剧,昆曲.......与生俱来的那种静让我对秦腔这种“吼出来”的艺术,敬而远之。
癸巳年夏末,由西安市“文广局”牵头举办的“2014西安秦腔石榴花奖电视大赛”在西安各地隆重举行。我作为“协办方”的一名工作人员参与一些服务,这让我有幸真正的第一次走进秦腔的世界。
初次近距离的接近秦腔,觉得秦腔与夏天是那么的匹配,尤其是在夏天走向深处的时候,伏天未过,立秋如一位老人蹒跚而来,时光的沧桑感一下子就满了!夏天,没完没了地热呀热;秦腔,撕心裂肺地喊呀喊。因此,我们可以天真地想象,秦腔艺人的嗓子里始终住着夏天,最后一程的夏天。秋天的第一场早露降下,空气里逐渐有了些寒意,乡情如一只喝醉了的候鸟,在艺人的嗓子眼里撞呀撞,直撞得乡情的钟声轰然作响,四处共鸣。秦腔音乐如陕甘人民耿直爽朗、慷慨好义的性格和淳朴敦厚、勤劳勇敢的民风一般。
但当锣鼓家什都一起敲响的时候,我却被震得坐不住了。一场比赛听完,已是头痛欲裂。和老师说起,老人家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是缺少对秦腔的了解!”说听得多了,就会慢慢适应的。在连续看了多场之后,懵懂中似乎对她有了一些领悟:这不就是古时劳动人民对内心情感的一种自然宣泄么?或豪情奔放,或激烈壮怀,或欢天喜地,或悲痛欲绝......贫穷的农村劳作人缺少的是高雅的艺术享受,他们启蒙子女,不会是像书上讲的祖母讲着动人的美丽童话,而是一板一眼地传授着秦腔,从一个个他们奉为经典的秦腔故事中潜移着人间的美丑善恶。老人们大都不识字,但却出奇地能一本一本整套地诉说着剧本故事。虽然那些之乎者也的字眼从那一圈一圈胡子的嘴里吐出来十分别扭,有时甚至不明其意,但他们却能掌握戏剧音乐中复杂深奥的板眼节律,分得清“紧板”“慢板”,抑或是“二六板”的花音、苦音,唱腔与伴奏是那么的严丝合缝。在收获时节的麦场上,在月悬中天的庄院里,在耳热眼酣的酒场中,他们大吼大叫唱起来的时候,那种难以想象的狂热、激动、雄壮,熨平了心中愁苦的皱纹,那扯心裂肺的唱腔,倾诉着他们多少朴素的追求与愿望。
老师说,他五十年代初从韩城农村来到西安上师范大学上学时,最迫切的就是他们吆喝着去钟楼旁的“易俗社”看戏。深夜没车,只好步行回校,也不觉得累,还品头评足地说着看戏的感受。正因为他热爱秦腔,理解秦腔,才一步步走向民间文艺的研究之路。几十年风雨无阻,在民间文艺理论研究上取得了丰硕成果。这对我们这些远离了秦腔的当代青年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启迪。于是,在老师的引导下,我便借着这个难得的机遇开始关注秦腔的了。
民谚云:“八百里秦川春风浩荡,三千万儿女高唱秦腔。” 三秦大地的劳动人民生活离不开秦腔,秦腔是秦人人生的伴侣和精神食粮。她以其感人的艺术魅力激发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有对苦难的抗争。
秦腔,历史悠久,剧目丰富,音乐古老,是我国梆子腔之祖。最早的雏形应该就是明代中期在周至一代流行的“康王腔”。被誉为“秦腔第一团”的周至、眉县“张家班”就是明证。
传说明中叶,武功人康海在继承宋元杂剧、在其音乐歌舞的基础上,吸收当地民歌小调,与王九思共创“康王腔”,为秦腔的形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状元康海任翰林院编修,庚午(正德五年·1510年)时,因刘谨一案株连被削职为民,返回家乡武功县,创办“康家班”,与王九思(明前七子之一)共创“康王腔”。清戏曲家李凋元赞曰:“康王腔真秦腔也”(《雨村夜谈》)。经康海、王九思等人与秦中戏曲演员的努力,使这个腔戏逐步进入联曲、与板腔共用的阶段,突出了板式变化体式,使秦腔成为那时的一个新兴剧种。
据老师讲,随着历史的发展,秦腔从周至越过秦岭到洋县一带,再南下到到了汉中(南郑),经与当地方言融合,形成了“汉调桄桄”,就是人们后来称谓的“南路秦腔”。起初,唱腔、道白全用的是关中话,维丑角用的是陕南话。“汉调桄桄”的音乐基础是秦腔,但后来有了质的变化,故列为另一剧种。
老师告诉我的有关秦腔史的知识,使我大开眼界,对秦腔不再是那种简单“吼出来”的感觉了。在跟随老人家学习的过程中,我逐渐地了解到中国民间文艺的博大精深,顿感我们这些年青一代急需须补上以秦腔为代表的陕西民间文艺课。由此而想到了目前正在深入进行的“非遗”保护。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古代文明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丰富的文化传统和文化精神,它们体现在很多现存的物质遗产层面,但更多的是体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少是在历史、艺术、宗教、人类学、社会学、语言学、文学或手工艺等方面,具有突出价值并曾广为流传的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它们是人类精神创造的天才代表作,有的算得上是世界文化的精萃。非物质文化遗产来源于人民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与广大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密切相关,它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具有民族性与大众性的特点,与先进文化建设血脉相通。
但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现代演进,许多历史街区、古镇、古村落正遭遇着被忽视、甚至被毁灭的命运。诸如秦腔、迷胡等演艺艺术一样,如不重视保护,就会逐渐衰落、乃至消亡。
在一次对作家冯骥才先生关于“非遗保护”的问答中,冯骥才这样回答:“我们的古村落有它研究的价值、学术的价值、见证的价值、历史文化的价值、审美的价值、欣赏的价值,但最终的价值还是它的精神价值。我们之所以传承文化遗产,最终的目的就是传承我们民族的独特文化,就是把我们的民族身份、民族基因传承下来。”他认为我们的文化遗产有一个问题,就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面对的是全球化这种同质化的文化,它把我们的文化变成了同一个样子。同时它又是商业文化,能成为卖点的就利用,不能成为卖点的就抛弃、甚至毁掉。“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文化危机,也是我们这一代文化人的失职。”
这使我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危机感,也许这就是我参与西安市这次秦腔大赛的主要收获!我在此呼吁,我们这些年轻人应该接近秦腔,领悟秦腔,积极参加到类似这次秦腔石榴花奖大赛的非遗保护、发展的队伍中来,一起手挽手,肩并肩,为中华民族文化的保护与发展做些实际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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