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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啊”,一声凄婉的哭泣划破了剧场的沉寂,冲天怨气如剑雨霜刀迎面而来。哭声过处,一缕悲伤一丝哀怨,像闪电般,匆匆穿过耳际,直入心脾,让人来不及躲闪,伴着乐队的节奏,我被瞬间陷入了李慧娘的苦境中。

痴情莫过李慧娘,爱恨唱绝响

星月点点,风露丝丝。月光下映入眼帘的不是才子佳人,花园幽会;不是文人墨客,吟诗作乐;更不是恩爱夫妻,举案齐眉。怨气腾腾三千丈,青雾缭绕中,幕后飘来的一道倩影,犹如一朵银装素裹的梅花,飘来的不是花香四溢,却是寒气逼人。屈死的冤魂怒满腔,舞台上,一身缟素,白纱斗篷的李慧娘鸣冤叫屈;舞台下,怒火中烧,愁眉锁眼的观众潸然泪下。此时的悲伤,属于李慧娘,此时的李慧娘,属于齐爱云,属于大家。此情不灭坚如钢,对裴郎的爱,莫过于此。老贼做事太猖狂,对平章的恨,莫过于此。一缕幽魂无依傍,星月惨淡风露凉,斗篷犹如出水莲花,真的夹杂着淡淡的鲜花味飘过来了,这味道足以让人沉醉,哪还顾得了这薄如蝉翼所负的三千怨恨,此时大概唯有台上的慧娘还没有忘记。

忽然间,好像没有了微风,莲花也不再动了,曲调也变得平缓起来,音与景有了和谐的旋律,最后,索性成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慢慢沉入水中,月光下的莲花终究会重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浴火重生,但能料定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莲花,经过洗礼,直到出淤泥而不染,我不知道这得多少日子的汗水涵养,只知道行内把这叫卧鱼,是从小练就的童子功,非一朝一夕的假把式。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戏似乎遵循“此处应该有掌声”的节奏规律,每一个掌声响起、叫好不断的地方必定是戏的出彩点,也是展现演员功力的地方。现场经久不息的掌声,着实让我这个看热闹的感动了,感动李慧娘的痴情,感动齐爱云的成功,更感动于这成功背后的汗水、艰辛甚至是伤痛。

薪火相传担道义,老树沃新花

“火中凤凰,飞天美神”是人们对马蓝鱼最多的评价。《游西湖》名扬海内,梅兰芳起身叫好。朱自清说: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游西湖》自然不必说,《宇宙锋》、《出塞》、《赵氏孤儿》…哪一个不值得喝彩?看出马蓝鱼老师是一个很有慧眼的人,她桃李成海、门徒众多,甚至称得上好学生的名单也可以开的很长很长,而能全部传承她剧目的弟子却寥若晨星。徘徊良久,她把深褐色的目光浓浓地投向了齐爱云——这个虽然不是最聪明却是最能吃苦的学生,因为她心里有数,这样的学生终究可造。马蓝鱼老师又是一个严格的人,传艺的时候,她总是孜孜不倦,不厌其烦,言传身教,要求极高。排练《宇宙锋》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身段、一句道白、一句唱腔,正所谓从一招一式教,从半星半点学。虽然此剧难度极大,演出却获得了观众的交口称赞,正是这一番寒彻骨,此剧才得以精彩呈现。记得齐爱云老师有一次讲到,她是个幸运的人,不仅《宇宙锋》,包括《出塞》、《赵氏孤儿》她老师的拿手剧目,她有幸全部继承。不禁让人感慨,半缘修道半缘君,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徜徉大海里,要不璀璨怎么能引他人驻足呢?如果无有良驹,纵使伯乐目光再聪慧,终究情郁于中,徒增悲叹“时无千里马” 而已。

疾言厉色爱横流,良药多苦口

严师出高徒,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过分。遇到一个好的老师,是一个人前世修来的,更是今生的福德。正所谓:时也,运也。这次非遗项目传承排练《鬼怨》两次彩排后,齐爱云老师在微博里兴奋地说:“难得师傅笑了,邀请老师上台合影,老师温和地笑笑说今晚还好,我好开心啊”。是啊,对每一个学生来说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自己老师的认可和赞许,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自己老师脸上的那欣慰的笑容,这也正是传承的意义所在吧。对于一个基本不夸学生的老师,这足以显得弥足珍贵。齐老师曾坦言道她演出的时候从来不太紧张,唯独她老师在场的时候紧张。我开玩笑说,我们也是,讲课的时候,看不见老师,说话都觉得顺畅;看见老师,呼吸就开始困难。仔细想想,学艺,治学,这种紧张不正是老师对我们最为严厉的爱吗?爱之深,责之切,在自己爱戴尊敬而又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面前,紧张才是正常的。有人说:对于一个学艺的人来说,老师健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最起码排练的时候还有个批评你的人。齐爱云老师无非是幸运的,马兰鱼老师疾言厉色,传艺授德,已渐渐融为她的内在品德,她的骨子里有马老师的那股精气神:执着,坚强,追求完美。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同龄人开始不再热衷于唱做并重的武戏,但是,她依然坚持在做工戏的一线。《游西湖》、《打神告庙》、《杨门女将》这些吃力的做工戏依旧陪伴她在戏曲舞台上。

听说她现在依然保持每天练功的习惯,这对于一个严格的戏曲人来说这是应该的,不是齐爱云特别,只是她还在墨守成规地在重复自己的学生生活,是啊,还能继续做学生也是一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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